郝大吹轶事

深巷老酒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的沾化县海防镇,提起郝大春这个名字,镇上的老少爷们都能笑骂着说出几句典故。这位体育老师生得那叫一个“气派”——五大三粗的身板像座移动的铁塔,嗓门亮得能穿透操场边的老槐树,活脱脱一挂人形洪钟。更绝的是他那“毛发覆盖率”,三天不刮胡子,除了额头、鼻尖和脸颊三块“净土”,下巴、脖子连带着胳膊肘都裹着浓密的汗毛,打远一看,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动物园的大猩猩揣着教案下了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郝老师的业务能力实在算不上出彩,教学生投篮能把球扔出界,喊队列口令能让队伍拐三个弯,但论起别的本事,他要是称第二,海防镇没人敢称第一。这人精得像揣了本《处世百科》,嘴皮子溜得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一绝,领导皱个眉头他就知道该递烟还是该倒水。最让他在酒桌上横着走的,是那千杯不醉的海量,不管是白的红的啤的,他端起杯子就没怵过,人送外号“郝大吹”,听着像调侃,实则藏着几分“惹不起”的意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酒桌成了郝大吹的“晋升阶梯”。他天天围着领导转,酒桌上既能替领导挡酒,又能把敬酒的人哄得眉开眼笑。逢年过节更是把“人情世故”玩到了极致,张领导喜欢养狗,他就托人找只通人性的土狗送过去;李领导爱琢磨炖鸡,他就拎着十只活蹦乱跳的土鸡上门。一来二去,领导们都觉得这郝大吹“会来事、靠得住”,没几年就把他从体育老师提拔成了学校中层,后来又直接调到花园联校当校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郝家祖祖辈辈都是扛锄头的农民,别说校长,就连村支书都没出过一个。自打郝大吹当了校长,村里老人都说他家祖坟是冒了青烟,连带着郝大吹走路的姿势都变了。以前他走路只是微微晃,现在倒好,窄点的胡同压根容不下他——别人是一步三晃,他是一步一摇、三步一晃,下巴抬得能看见天,那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官下乡巡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过话说回来,郝大吹当校长倒真算“敬业”,天天以校为家,早出晚归得比看门大爷还勤。时间久了,学校和他家几乎没了区别,用镇上人的话说:“学校里有的,郝校长家准有;郝校长家有的,保不齐就是学校里搬的。”有次乡教育组的领导去小学督导,中午郝大吹热情地把人往家里领,说要炖大锅菜招待。领导们一进院就看愣了:学校的体操垫铺在他家院子当晒粮席,篮球、跳绳堆在墙角,连举重的杠铃都靠在门框边当顶门杠。进了屋更离谱,办公桌是学校淘汰的旧款,办公椅上还印着学校的校徽,连电视机、录放机都是去年学校刚配发的教学设备,此刻正放着戏曲光盘,郝大吹的儿子还在旁边拿着教学用的粉笔在桌子上画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郝大吹还有个“本事”,只要领着学生去县乡参加艺体活动,回来准不会空着手。去参加运动会,能“顺”回几双其他学校运动员落下的钉子鞋;去打篮球赛,赛后能把主办方备用的篮球“借”两个回家;就连去参加合唱比赛,都能把别的队伍忘在后台的水壶、演出服捎回来。时间久了,学校老师都摸清了规律:只要郝校长带着学生出门,回来办公室准能多几样“新物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别看郝大吹在学校里派头十足,回家却还是个地道的农民。他家离学校不远,老婆种着几十亩地,每到周末或农忙时节,郝大吹就会脱下校长服,换上旧外套去地里帮忙。赶上收麦、掰棒子的旺季,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会在学校里喊上几十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跟我回家干活,中午管饭,管够!”孩子们一听有好吃的,呼啦啦跟着他往地里跑。到了饭点,郝大吹的老婆就会炖上一大锅肉,蒸上几笼馒头,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郝大吹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那时候的他,倒少了几分“校长的架子”,多了点庄稼汉的实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十多年过去,海防镇早就变了模样,郝大吹也成了老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他会钻营,有人说他实在,可不管怎么说,那个“大猩猩下凡”的体育老师,那个走路晃得能看见天的校长,确实成了一代人记忆里,最鲜活、最有意思的一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