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的美篇

达达

我家的“大懒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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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懒虫＂猫先前并不懒，青年时勤勉有加，莫说老鼠，就连曱甴，它都是它们的天敌。壮年时更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无论坑渠蹿出的老鼠，或者从家外钻 入的老鼠，一瞧到它的猫样，一闻到它的杀气，皆闻风丧胆，不敢浮头。所以我家曾有那么一阵子：靖。

恰似虎头斑斓身，百般可爱胜却人。这只猫儿，雄性，或许是少年到青年之交来到我家，浑身黄白相交，圆头圆脑，额头眼眶黄毛，口鼻白毛。双耳如帆直竖。眼珠睩睩，日头枣色，晩上绿色。唇红齿白，左右各斜出八根白髭。身坯不肥不瘦，肚腹雪白，手腿长长，四蹄踏雪。性格乖巧，身手敏捷，好似偶尔还会 咧嘴呲牙地笑，可爱至极。所以我们封给它一个美名＂靓仔＂。

有那么三四天，靓仔出家无回，我们一家上下都心慌意乱。

“被人捉去㓥杀了?”

“偷食被打伤了?”

“与同类打输架负伤了?”

⋯⋯.

一天过去，两天、三天又过去，第四天黄昏，正当我们以为它永远不会返来之际，靓仔赫然出现在门外，虽然肚子瘪了点，但仍精神抖擞，像是打胜仗凯旋的英雄。我们喜出望外，又是找出腥味咸鱼，又是勺满碗水，箪食壶浆，且怜且迓它的回归。

其实，靓仔这几天去野合了，不知被哪只狐狸精勾了魂去。刹间，靓仔从处男猫走向男猫了。 走向男猫的靓仔，愈加发威，无敌“天下”。 那两三年时光，有次妈子买来一只大公鸡，初时公鸡不把靓仔放在眼内，不时将靓仔的盘中食啄走。终于有一天，靓仔用尽洪荒之力，连抓带扑，把公鸡打得成为手下败将。

而另一回靓仔一猫斗三鼠，堪为猫鼠“三英战吕布”版。不同的是，罗贯中的“三英战吕布”中胜者为刘、关、张三英，而猫鼠“三英战吕布”中赢者是靓仔。

我家的老鼠都躲在天井坑渠里，通常从坑渠盖缝隙钻出来寻食。

不仅偷吃鸡食，有时甚至咬伤鸡只。我们让靓仔来到我家，就是要灭鼠护鸡。

那年春夏之交一天中午，先是一只大老鼠从渠隙钻出来。这只老鼠可能是老公，上到天井鼠头鬼脑观察，看到几只鸡儿都趴伏在鸡笼里，便将笼内食槽中余下的鸡食——大人的剩饭剩菜，偷吃了一半，然后跑回渠边招呼另一只老鼠钻出来。这只老鼠比前一只老鼠身材稍小，但也挺大，可能是前者的老婆。它也接着去鸡槽吃老公留下的另一半。不知什么时候，从坑渠里又钻出第三只老鼠。这只老鼠可能是它们的儿子，身材不及老豆大只，但也壮实。鸡槽无什么可吃了，儿 子居然去天井过道偷吃靓仔的猫食。

静仔当时在屋里头午睡，可能老鼠儿子偷吃时猫碗弄出声音让它听着，旋即从屋里跑去天井看过究竟。不看犹可，一看一家三只老鼠正大闹天井，反了反了! 况且，还太岁头上动土，自个儿的饭碗也被掀翻了。

靓仔冲进天井时，奇怪的是三只老鼠也并无被吓得鸡飞蛋打，而是毫无惧色， 骤然聚成品字型围着靓仔，鼠视眈眈就看靓仔如何放马过来。或许在老鼠看来， 一对一或二对一，打不过你，但俺如今是三对一，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毕竟靓仔脑瓜儿业已成熟，以前是凭心口一个勇字，执盾提刀睥睨天下。这回却加了一个智字下去，跃马横戈如虎添翼。擒贼先擒王!只见靓仔瞅准鼠爸，尚未待鼠爸来得及反应，猛然扑上去就来了个“双爪擒龙”，把鼠爸弄得个“人仰马翻”。靓仔继而用尖锐的两只虎牙向鼠爸的颈脖一噬，鼠爸大声一道惨叫， 即鲜血直流，瘫在地上，手脚乱舞，胡乱挣扎。鼠妈和鼠仔见状，吓得失魂落魄，莫说救鼠老爸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立马逃窜，一南一北，老妈跑去厨房，儿子跑去杂物房。

靓仔丢下已难以动弹的鼠爸，单骑拍马追鼠妈。我家厨房不大，能藏鼠身只有两处，一是水缸旁，一是炉灶下放蜂窝煤堆。鼠妈逃至煤堆，以为可借黑掩藏， 谁知猫儿单凭嗅觉就能准确找出鼠敌。不出半分钟，鼠妈也被靓仔手到擒来，咬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而其后鼠仔也同样逃不出如此厄运。

靓仔以前都是吃我们的残羹剩饭。为了奖励靓仔“淝水之战”胜利，我大哥专门去买了猫鱼——手指大的鱼仔，大概是抢屎林刀之类吧，煮成鱼饭，给靓仔美美独享一番，好似当年老百姓把自家最好的美食，献给打败国军的解放军那样。

从此之后，我家动物进入新纪元新天地，鼠不冒头鸡不嚣，彼此相安无事，一派祥和。

打破这种祥和局面的是，恶爷鸭的到来。

如前篇所述，恶爷鸭并非安份守纪之辈。它来到后，不仅吃自己的，还抢吃鸡食，甚至不时偷吃靓仔美味上好的猫食。一开始，靓仔也有些认怂，开一眼睁 一眼的，不满、愤怒藏于心底。

然而，或许是蓄之既久其势必发。终于有那么一天，靓仔忍无可忍，率先用 爪划了凶神鸭翅膀，居然还抓下一根如孔雀毛般美丽的羽毛出来。只见恶爷鸭掉 转身来，接下来便是靓仔被恶爷鸭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自此一役，靓仔只好将霸主王座拱手相让于恶爷鸭。

在恶爷鸭被极刑后，靓仔本可重新执掌江山的。但不知是否与恶爷鸭争王之 役大伤了元气，靓仔却始终无再坐上王位。而且日渐懒理阔佬，任由老鼠、鸡只 张牙舞爪。不管黑猫白猫，捉唔到老鼠就是坏猫，唔捉老鼠也就是懒猫!有那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老鼠呀，鸡呀，甚至哈蟆、曱甴之类，明目张胆去吃猫食，靓 仔远远看到，也当作瞎盲，视而不见。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太阳日出日落，靓仔更懒了。整天不管日出日落都在打瞌睡，圆碌碌的眼睛， 只剩下一条线，懵懵忪忪，而且眼屎象粘胶似的，老是贴在眼角上。外面的世界 如何精彩，都与我无关!靓仔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终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我 们再不叫它做靓仔了，而是叫“大懒虫”。

时光如水东逝，大懒虫老了。不知过了多时，忽一日，我看到大懒虫老态龙 钟，眼帘塌垂，眼睛无神，髭须变幼变短，身躯浮塌，吃食不多，偶尔拉稀。天 气还不太冷，却整日靠在煤炉边。

冬天来临之后，寒潮突然南下，广州特别阴冷。大懒虫严重感冒，只睡不吃， 愁煞家人。为了给大懒虫御寒，我们用一个纸皮盒，里面放置了旧棉衣剪下的部 分，做成一个暖窝，放在煤炉旁边，暖上加暖。大懒虫也安然睡在暖窝里好几天。

然而，那天清晨，煮粥做早餐的妈子却第一个发现大懒虫不在暖窝，我们四 处寻找也不见其身影。

一天过去，两天、三天也过去，仍不见大懒虫。问街坊邻里，也是摇头。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就这样，大懒虫悄无声息、不带走一 片云彩离开了我家。而这次出走，当然不是去野合，而是极有可能去告别。它不想死在我家，而是想死前去与它那位“亲爱的”拜拜，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从纵横捭阖的一代英雄，到一阙不振的败将；从蓬勃有为的靓仔，到浑浑噩噩的大懒。

猫生如人生，除了唏嘘，还是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