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武功山的云

吴英亮

迷恋红尘的仙，纵身跃下化为青山，只留下失落的蒲团在空中默默凝望。风过处，那团静穆便散了，碎成几缕，又猛地聚起——成了奔涌的浪，卷着银灰的边，拍向青黛色的山峦。绿意在浪涛下起伏，像沉在水底的秘密，被云的潮汐反复漫过。

云从不是固定的模样，正如念想，总在聚散里，藏着山的沉默，和远方的诗意。

破晓时分，第一缕光像根银线，轻轻挑开晨雾。山还沉在浅眠里，云便凑过来，用湿润的指尖，描摹他轮廓的起伏——是峰峦的硬朗，是沟壑的温柔，是千万年站成的沉默里，藏着的期待。光漫过来，云的边缘镀上金边，山的脊背泛起暖红，像两个对视的人，在相遇的晨光里，悄悄羞红了脸。

有了对山的依恋，云便成了流动的衣裳。有时是轻软的纱，绕着山的脖颈；有时是蓬松的絮，垫在山的肩头；有时又化作奔涌的浪，拍打着山的胸膛，而山始终稳稳地托着，任她闹，任她笑，把每一次翻腾都酿成默契的涟漪。风是信使，捎来云的絮语，山便用松涛回应，一声高，一声低，都是只有彼此才懂的风韵。

日落是场温柔的挽留，云牵着最后一缕暮光，在天边铺展锦缎。是迟暮的美人，把红尘的眷恋，绣进华丽的转身。

风递过酒盏，云便醉了。红光漫过衣襟，云仿佛成了仗剑的侠客，将豪气泼洒在峰峦，连草甸都染了三分烈。

日暮也是温柔的轻诉。最后一片霞，被云捧在手心，像舍不得熄灭的深情。山站成剪影，默默承接这份绚烂的余温，看云把霞光揉碎，染成橘红、绛紫、烟灰，直到最后一丝亮色沉入谷底。阴阳交替的瞬间，天地间漫过一层薄纱，山与云的轮廓渐渐模糊，像水墨画里晕开的笔触，分不清哪是山的影，哪是云的魂，却自有一丝禅意，在寂静里漫延——仿佛所有的热烈，都要归于这样的朦胧与悠远。

月色升起来时，云便淡成了烟。山披着银辉，云缠着清露，彼此的呼吸融在夜风里。

月色越发明亮，云的白被染成淡淡的银。它们不再汹涌，只是静静覆在山的上空，像一层柔软的铠甲。鸟在巢里翻了个身，梦呓轻得听不见，山的呼吸匀静，云的守护，也在这寂静里，变得绵长而安稳。天地间只剩下云的流动声，和山的寂静。云懂得山的静，不是冷漠，是千万年站成的笃定；懂得此刻的守护，不必说破，只需用流动的身躯，替他挡去夜露的凉，遮去星月偶尔闪过的锋芒。

远处忽然有炊烟升起，一缕缕，与云影交叠，带着柴米的香，把人间的烟火气，轻轻送进这对恋人的私语里。那烟火不喧闹，只是安静地飘着，像在说：看，尘世的日子也这般好，你们的浪漫，不必只在云端。

千年之后，山依旧沉默地站着，云依旧自在地流着。从晨光初绽到暮色四合，从月色朦胧到炊烟袅袅，他们的爱情从不是惊涛骇浪，而是藏在每一缕光、每一片霞、每一次呼吸里的平淡——像岁月本身，慢慢走，细细流，在阴阳交替的轮回里，在人间烟火的映衬下，悄悄延伸，没有尽头。

图片源自武功山网络

美篇号：11135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