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二十六）

凝心

第26章金秋八月，天气开始渐渐变凉，下司河畔的烟火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浓。游船悠然地停泊在马尾河面上，与空中低旋的水鸟勾勒出一幅淡泊、婉约而优雅的水墨图。河岸边的垂柳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七仙女的裙带，引领着季节的更迭变换。 我和庞亮订婚的日子，在庞家紧密锣鼓的筹备中，终于来临。一大早，母亲和庞亮的父母就开始忙碌：布置酒店，通知宾客，准备订婚仪式上所需的东西……这种喜庆的气氛一点都没有感染我，反而让我无比压抑和痛苦。我像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浑浑噩噩地坐在阳台上，盯着马尾河发呆。突然，水面炸开了一片银鳞，是游船搅碎了倒影的云絮。望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光斑，我想起了赵贝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期待今生，做一棵香樟树，与你一起，沐浴阳光，站姿永恒。”这句话，曾温暖了我无数个黑夜和黎明，就像睫毛上凝结的晨露，晶莹剔透。现在，那些晨露早已蒸发成我胸腔里晒干的橙皮，每一次呼吸都剐蹭着发皱的内壁，疼痛不已。白鹭掠过水面的刹那，冰凉的泪珠终于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在虎口上，像极了我破碎而潦草的青春。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永远”，不过是瓷器上经不起摩挲的冰裂纹；发间残留的那缕檀香，早被马尾河畔的风吹散、飘远。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失去，而是发现所有的誓言都变成时光的赝品。我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百无聊赖地数着马尾河面跳跃的光斑。数到第100下时，终于看清那些破碎的倒影里，始终站着一个不敢弯腰拾捡的自己。庞卉来看我，准备带我去理发店做头发。她说，今天是我和她哥订婚的美好日子，我必须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天使。可我没有心情梳妆打扮，更无心思考订婚的事。庞卉看我一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拉起我的手，说：“雨蝶，咱们去马尾河堤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老是待在家里，心情会发霉的。”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马尾河堤，是收集记忆钥匙的地方，那棵大大的杨柳树下，某个人的身影，一直驻藏在那里，像一本书的书签，留在我人生的页码中，即使如昙花一现，也永不磨灭，永不褪色。可遗憾的是，那个人，就这样杳无消息地从我生命中谢幕，直到今天，赵贝玺的手机和微信，我依然没能联系上。浮生若梦，冷暖自知。既然命中注定，我们今生今世有缘无分，不如就此放手吧，也许这才是我们彼此最好的归宿。就像一部微电影——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原谅我，贝玺，我已经没有勇气和信心再坚持下去、等待下去。我们的遇见和相知，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错误。而所有美好的过往，像结痂的伤口，像挣扎在梦魇中的寂寞和荒芜，只能留给时间，慢慢淡漠。 虽然我极不情愿与庞亮的这桩婚约，但在母亲的威逼和高压下，我不得不穿上庞家送来的订婚礼服，在母亲和庞卉的陪同下，来到了“侗嘎佬”酒楼——我和庞亮的订婚宴现场。庞家的亲戚和朋友基本上都到了，包括ROCK乐队的程世铭、钱伯晋和刘畅。我和庞亮的订婚仪式隆重而奢华，看得出来庞家对我的重视和用心程度。可对庞亮他们家所做的一切，我毫无感觉，满头满脑子里，都是赵贝玺的影子。痛苦与无奈承载了所有，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我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和喧哗，在宾客们的觥筹交错中，内心绝望至极，像一只折翼的蝴蝶，只剩下心跳的节拍。“庞亮这小子不错嘛，听说女孩是我们黔东南今年的高考文科状元！”“庞家走运了，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两孩子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桩美好的姻缘，祝福他们！”“……”“……”亲戚和朋友们的话，让庞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开心不已。母亲也因为自己培养出了这么优秀、得到大家赞扬和认可的女儿，感到无比的幸福、骄傲和自豪。 庞亮自然是酒桌上最快乐开心的人，他一杯又一杯地和亲朋好友们喝着酒，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自己捡到了稀世珍宝。我的冷漠态度和行尸走肉并没有影响宴会的气氛，大家都忙着畅谈，忙着喝酒，忙着对庞亮说祝福的话，没有人注意和在乎我悲凉的心境。终于轮到ROCK乐队成员来跟我和庞亮送祝福了。在程世铭和刘畅跟庞亮把酒言欢之际，钱伯晋来到了我面前。“雨蝶，恭喜你啊。你什么时候去北京上学？”“你们……有赵贝玺的消息吗？”我望着他，答非所问。“这个……呃……没有呢。”钱伯晋掩饰地说。“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联系？贝玺到底去了哪里？”“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呢。雨蝶，你要真想了解小四的情况，可以问问我们老大，兴许他知道。”就在我正要继续追问钱伯晋的时候，庞亮来到了我和钱伯晋身边，对钱伯晋举起酒杯：“来，老钱，敬你一个，谢谢你们能来参加我和雨蝶的订婚宴！”“客气了！”钱伯晋揍了庞亮一拳，“祝你和雨蝶一辈子幸福快乐！”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整个晚宴上，程世铭都在忙着帮庞亮招呼客人，我没有机会和勇气去问他关于赵贝玺的事。曲终人散时，庞亮醉得一塌糊涂。可是他一点都没忘记我和母亲的安危，他不住地叮嘱庞卉：“卉卉……你叫人……安排车子……送雨蝶和林阿姨……回家……”“放心吧，爸妈已经安排好了。你也真是的，喝这么多酒，也不晓得自我约束、控制一点。”庞卉责怪道。“哥今天……开心……”庞亮吐着酒气回答庞卉。看得出来，他是真开心。好不容易，在程世铭、钱伯晋和刘畅的搀扶下，庞亮才终于被送进了他的奔驰车。程世铭和庞卉陪着庞亮，由代驾驾车送他们回家，我和母亲则由庞伯伯的司机送我们回家。应酬了一晚上，我终于和母亲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母亲就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乐意这桩婚事，但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的！”见我不搭腔，母亲继续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你长大了，为人父母了，你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婚姻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您宁愿牺牲掉我一辈子的幸福和快乐，来满足您的个人愿望，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对母亲抛下这句话后，我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原地发愣，呆若木鸡。我不想和母亲发生冲突，尽快逃离她的身边，是最明智之举。走进自己的卧室，我反锁上房门，才终于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 面对着满天的繁星，我掏出手机，残忍地删除了赵贝玺的微信和联系方式。从今天起，我是庞卉的嫂子，庞亮的未婚妻。那个叫赵贝玺的男孩，必须从我的心里、我的世界里，彻底清除。青春是用来怀念的！一切的美好都如过眼云烟，不必深究，不必感伤。我知道，我与那个叫赵贝玺的男孩，再也无法一起分享，那些能够成为我们人生页码的离合悲欢。但这份感情，永远会深藏于心底柔软温暖的角落，一生一世，与灵魂紧紧相依。 ❤️“赵贝玺”律师·小档案❤️ 高中：凯里一中 大学：华东政法大学 专业：法学 职业：律师 单位：贵州公达律师事务所 法律援助热线：152866264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