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四圣试禅心

寂静与年华

那宅子出现在荒山野岭之中，着实突兀得紧。朱门高墙，檐牙雕琢，里头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门外却连个脚印也无。

唐僧下马，整了整袈裟：“悟空，你看这户人家，可留我们借宿一宵？”

悟空火眼金睛早瞧出端倪，却只笑：“师父放心，好人家哩。”

一进厅堂，香气扑鼻。那夫人端坐堂上，珠翠环绕，三个女儿立在一旁，皆天姿国色。

“老身家财万贯，只缺个撑门立户的。”夫人轻摇团扇，“长老既有四位高徒，何不留下一二位，与我女儿配了姻缘，从此富贵荣华，岂不快活？”

唐僧合十垂目：“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

沙僧板着脸：“不成不成，取经要紧。”

悟空嬉笑：“老孙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懂男女之事。”

唯独八戒不语，眼睛早钉在那三位小姐身上，从翠绿衫子看到藕荷罗裙，喉结上下滚动。

是夜，八戒翻来覆去，忽听得敲门声。开门竟是那夫人，手提灯笼：“我那二女儿，倒对长老有意呢。”

八戒搓着手跟出去，穿过回廊，越走越深。那夫人忽然停步，灯笼熄灭。

“娘子？”八戒唤道，伸手去摸——却抓到一把枯枝。

霎时间天旋地转，但见宅院化作荒山野岭，自己被一张大网吊在树上，耳边响起悟空大笑：“好个女婿，这姻缘可还如意？”

原来那夫人与三位小姐乃是黎山老母、观音、文殊、普贤所化。

八戒被吊了一夜，次日上路时，嘟囔不止：“试便试罢，何苦吊人一宿...”

唐僧摇头叹气，悟空笑他凡心不死，沙僧默默牵马。

唯有菩萨们立在云端，观音轻声道：“贪恋红尘，原是人之常情。能识得破，跳得出，便是修行了。”

那呆子虽被吊了一夜，却到底不曾真的破了戒律。这取经路上的试炼，原不在于完全无欲，而在于欲念萌动时，那一念之间的回头与持守。

唐僧回头望了望那消失的宅院，双手合十，不知念诵什么经文。也许是在超度昨夜那个险些堕落的自己，又或许，是在为所有在欲海中浮沉的凡人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