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又及腰

相识是缘

　 每到秋天的风吹来时，总爱拨弄我垂到腰际的长发。这发丝的弧度，像极了他从前给我梳洗完的头发时，指尖绕出的模样——那个每个周日午后，笑着说“你长发的样子真好看”的人，离开我已有数载了。

早年读“刻舟求剑”，只觉得那过江人傻气。剑落进江里，船还在走，却偏要在船帮上刻个记号，想着凭这记号就能把剑捞回来。那时候我笃定，自己断不会做这般执拗的人。可当他的生命像那剑一样，猝然沉入时光的江涛里，我才发觉，自己也成了那在岁月之舟上反复刻痕的人。

他走后的每个周日，我还是会对着镜子，慢慢梳那头他喜欢的长发。发丝从指缝滑过，细密的触感里，好像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有人劝我把头发剪了，说“从头开始”才能不那么难过。我去过理发店，剪刀刚要落下，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这长发是他留在我身上的念想，剪了它，好像就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牵连也剪断了。就跟那刻舟的人一样，非要守着船舷的印子，不肯信那剑早已随流水去了。

如今头发又快到腰了，秋风吹着，心里的牵挂也和从前一样沉。我慢慢才懂，这“刻舟”的执念，本就是对逝去时光最软的眷恋。可江水总要往前流，船也不会一直停在旧时候的刻度上。他给我梳发的温柔，早就成了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不是非靠一头长发才能证明它在。

或许，真的放下从不是把那刻痕抹去，而是明白那道痕是时光的纪念，不是困住自己的锁。我可以留着这头他喜欢的长发，也可以在每个秋日的午后，带着这份牵挂去接住新的幸福——就像那舟上的人要是肯抬头看看前面的路，就会知道，江水的尽头，或许有更宽的风景。

青丝还如旧，执念也没全消，可我的心舟，终究要往带着暖意的地方去。那些刻在时光里的印子，会是我往后日子里，又温柔又坚定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