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勇气:在断裂与连接之间

荆竹

<p class="ql-block">存在的勇气:在断裂与连接之间</p><p class="ql-block"> 荆竹/文</p><p class="ql-block">人类灵魂的剧场中,上演着永恒的辩证戏剧:断裂与连接之角力,遗忘与记忆之纠缠,自我与他者的碰撞。从山下英子“别在纠结过去的事和烂掉的关系”的决绝,到《追风筝的人》中“往事会自行爬上来”之无奈,我们被抛入一个存在论之困境——如何在与过去断裂之同时保持生命之连续性?如何在捍卫自我完整性的同时向他者敞开?这些看似悖论之命题,恰恰构成了人类生存的深邃维度。</p> <p class="ql-block">断裂乃是现代人无法回避的命运。山下英子告诫我们“知道答案就别再问为什么”,墨多先生揭示“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艾克哈特·托利直言“后悔就是在欺负以前的自己”。这些睿智的观察指向一个残酷之真相:生命本质上是断裂之序列,关系会腐烂,理解永不可能完全,自我永远处于流变之中。这种断裂性在《窄门》中达到令人心碎的极致——纪德笔下那对恋人因爱得太深而无法沟通,因过于纯粹而彼此错过。“我越爱你越不知如何与你沟通”不仅是爱情之悖论,更是人类存在之隐喻:我们永远无法完全跨越自我与他者之间之鸿沟。</p> <p class="ql-block">然而,断裂并非存在的全部真相。《追风筝的人》以诗意的残酷向我们展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记忆具有幽灵般的顽固性,它拒绝被彻底埋葬。胡塞尼笔下那只“断线的风筝”成为人类心灵中未完成性的象征,那些未能和解的过去、未能弥补之过错,如影随形地纠缠现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深刻的辩证法:完全断裂不可能,完全连接亦不可能。人注定生活在两者之间的张力中,如走钢丝者般维持微妙之平衡。</p> <p class="ql-block">在这场辩证运动中,自我既是起点也是归宿。玛特·海格的宣言振聋发聩:“如果连你都不重视自己的感受,又还有谁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这并非鼓吹自私自利,而是指明一个存在论之事实:一切关系的质量首先取决于与自我的关系。露易丝·海的劝慰同样珍贵——“不要怀疑自己,你或许是他生命中遇到过最好的人”。此种自我肯定不是自恋式之膨胀,而是对自我价值的清醒认知,是面对世界时不可或缺之存在根基。</p> <p class="ql-block">但真正的存在智慧在于,在坚守自我之同时向他者冒险。简·奥斯汀以不朽之笔触描绘了此种多元格局之完美实现:“爱不是两个肉体之碰撞,而是两个灵魂互相的吸引”。新鲜感会褪色,但尊重与接纳长存;激情会消退,但责任与教养永驻。健康的连接不是自我消融在他者中,而是两个完整自我的相遇与对话;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心动后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坚定”。</p> <p class="ql-block">最终,存在的艺术在于掌握断裂与连接的节奏感。我们需要山下英子“断舍离”之勇气,割裂那些毒害心灵之关系;也需要胡塞尼直面过去之真诚,与历史达成和解;既需要玛特·海格的自我忠诚,也需要简·奥斯汀的向他者开放。这种节奏感正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智慧,相克相生,互斥互补。</p> <p class="ql-block">在这个碎片化之时代,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此种存在智慧。社交媒体制造着虚假的连接,消费主义鼓动着无休止之断裂——新产品、新关系、新体验,一切皆可抛弃,一切皆可替代。在这样的语境下,那些文学箴言仿佛穿越时空之灯塔,提醒我们:生命既需要断舍离之勇气,也需要追风筝的真诚;既需要自爱的根基,也需要爱人的能力。</p> <p class="ql-block">真正的存在勇气,或许正是在认识到“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的前提下,仍然选择与他者相遇;在明白“往事会自行爬上来”的真相后,仍然愿意直面过去;在体验过《窄门》中沟通的无力后,仍然不放弃沟通的努力。这不是天真乐观,而是经过怀疑与挣扎后的清醒选择,是看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的英雄主义。</p> <p class="ql-block">在那只断线的风筝与那扇难以通过的窄门之间,在决绝的断裂与勇敢的连接之间,存在着人类最为珍贵的自由:选择如何存在,如何记忆,如何遗忘,如何爱的自由。这自由既沉重又美丽,它是我们的负担,也是我们的荣耀。</p><p class="ql-block">2025年9月20日匆草于风声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