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摄 影 网络下载 缘来乡</p><p class="ql-block">撰 文 缘来乡</p> <p class="ql-block"> (上图新洲旱地村仪花古树)</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居江城,孩提时很调皮,大人会吓唬说"送你去新洲!"后来知道新洲是山卡拉的地方,常有大虫(老虎)出没,所以很怕真被送去那里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有一位姓谭的体育老师,他批评调皮的学生时常会甩出“送你去新洲”的口头禅而吓哭了不少学生。后来听他讲故事,知道他老家新洲的,从他口中知道那里穷山恶水山高入云,真的常有大虫出没。他们的村里有一位大恶霸长得牛高马大凶神恶煞,常常为祸四乡,人们常常背地里诉苦说他比大虫还恶还狠,真希望有日“果个天收(阳江话“这个天杀的)一定会被大虫吃掉”。真想不到解放前高山密林中有一支滨海中队的游击队,还真的为民除害枪毙了他,此事大快人心。贫苦的农民百姓由此知道了山中也有自己人。</p><p class="ql-block"> 谭老师语重心长的话语“山高有虎不可怕,只要树起为民除恶的勇气……”从此唤起了我们幼少的良知。</p> <p class="ql-block"> (上图新洲表竹革命根据地)</p> <p class="ql-block"> 长大点后知道新洲在阳江东面沿海,主要山脉紫罗山南北走向连接台山、恩平,是一个近海山高所在。隔着紫罗山脉的东面是台山,台山是我的老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三个徒弟是新洲的,他们常来江城。每次我都向他们打听新洲“打大虫”的情况,还真的从他们囗中听到了两个打大虫的故事。一个秋冬之交的黄昏,田间刚收割晚稻完毕,有一个脚着木屐的农民,沿着山下的田埂小路走回家,刚转一个土㘭忽然林中扑出一只拦路大虫,农夫受到惊吓提屐拼命喊着救命往回跑,可是跑不多远就让大虫追赶上来,一个扑咬叼着他的头部往林中拖去。慌乱中他拼力用木屐敲打大虫头部,不远的农民见状拿着锄头一起呼喊着追赶过来救援。也许大虫也受到了惊吓,竟然放下他逃往林中去了。这命大的农民伤好之后逢人都夸谈自己的打虎经历,脸上的巴痕就是他的功勋奖章。还有一个故事,一次他们村中百姓和民兵组织一起,打死了一只大虫吊在篮球架上,大虫的躯体很长尾巴都着地上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小学读过《打虎英雄》的课文,说湖南耒阳有一农户是世代猎人,因其孙子被老虎吃了,于是决心报仇,以世代传下的制剧毒的办法猎杀老虎,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打虎英雄,并常常受邀过山串寨帮别的村寨打虎,经他的手和组织猎人一起一共猎杀了一百六十多只老虎,虎皮挂满了家中墙上。过去各地虎患成灾,损害民生,猎杀老虎成了英雄义举。</p><p class="ql-block"> 听着这些故事,少小的心灵仰慕打虎英雄,也梦想自己有一天也去新洲打大虫,由此孩提时就拥有了一个美好的梦想。</p> (上图新洲乡野风景) <p class="ql-block"> 初中毕业时,老家的舅父一家获准赴美定居,父母亲决定携全家回去见面送别。</p><p class="ql-block"> 家里那时刚卖了两头大猪,有了一定积蓄,但是回一赴老家的开支还是紧手的,父母想前设后决定不走老路广湛线经开平回去,而改往新洲回台山端芬,这条线路尽管要多转承一趟车和多过一个渡口,但算下来还是少了路程且每人还可省下5元。</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5元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记得父亲那时为了提升一级5元的工资,费尽了心思写了长篇人生陈述,并在讨论会上作了汇报。从50年代初在省仲凯农校跟苏联专家学拖拉机,到后来分配粤西阳江某农场组织拖拉机队,是阳江最早的拖拉机手;从开垦打沟植甘蔗,到深耕细作闯水稻丰收;从车间修理满手油黑不怕辛累,到手执教鞭培养拖拉机手推广农业机械化,一直汇报到七十年代建设“四化”。长长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因他夹杂着满口异乡话,某一领导听着心烦就当场调侃说“太长了,太长了,我们都知道啦,大家通过吧!”于是父亲争取得了5元工资升级。</p><p class="ql-block"> 所以经新洲回台山,父母亲为了省钱是有道理的,而我则为了这个决定而暗自兴幸,兴奋多天,甚至上课都开小差发笑。不竟日思夜想的去新洲看看那一方山水,曾经是少年时的一个梦想啊!</p> (上图新洲乡野风景) <p class="ql-block"> 出发那一天为了赶9:00新洲至台山北陡的车辆,我们一大早6:30就坐车从江城出发去新洲。因路途崎岖颠簸,好不容易到达新洲车站已经快9点了。见到这个小小的车站,房子残旧简陋,处在小街当道,其规模已算不错。车站门口停着一辆等待出发北陡的班车,候车室已有不少旅客等候。</p><p class="ql-block"> 父亲赶紧跑去售票点买票,被告知因新洲闹霍乱,为了防止传染发生而暂时停班等候通知。父亲回过来垂头丧气一样和母亲商量看看怎么办,一会儿父亲又走过去问售票员,售票员还是板着面孔说“让你等就好好等嘛!”</p><p class="ql-block"> 母亲看着父亲不耐烦要发火了的样子,赶紧把他拉了回来,好声说“十多年了没回乡,好不容易今天有此机会,心情好着呢!耐心等等吧!”父亲本来是个“炮鞭引”(导火线)脾气,这刻见他坐在角落的板凳上,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一样,以前少见他能如此快速安静下情绪的,那目光也仿佛迷失在远方。我想他是个唐诗迷,母亲一句归乡的言语,可能令他涌起了“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的情怀吧!</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刻,又好像过了很久,通知仍没下来。</p><p class="ql-block"> 人群中忽然嘈杂起来,忽然有一走夫模样的人靠了近来说“这趟车平时隔三差五就停班的,今天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停开了,赶紧搭我的自行车出发吧?每人五元。”父亲抬起头目光怪异般反讥“这不是趁火打劫吗?还五元?”说那五元的时候,声音怪怪的拉得特别长,当然那走夫是不知道个中原因的。只见他撇下“嘿嘿”两声赶紧溜走了。</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又有一位“夫娘”(妇女)挑着担子走过来大声兜卖小食品,特有的阳江乡音“妈仔(糕点一类)、芝麻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刚走了一个夫娘,又来了一个挑担的公仔(老头),喊着沙哑的嗓音“卖黄豆黑豆新洲红薯土特产的……”</p><p class="ql-block"> 这杂乱的人群中有说阳江话的,也有说台山话的,当然还有我父母那“半唐翻”般的台山话夹杂阳江话的口音。嘈乱之中一遍无耐般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那刻从没趁过圩(赶集)的我正想走过去看看那些小商小贩有什么好买和好吃的,想不到父亲却说“看你还有什么心想吃的买的,真是不懂事!”听此声我立马止步不前,懊恼般与父母傻傻的呆在等的静默之中。</p><p class="ql-block"> 忽然扩音喇叭广播“打击投机倒把,严防贩夫走卒、小商小贩扰乱社会经济秩序!”声音高昂而并不协调,叫卖的叫卖,叫打的叫打,并没有见到像现在城管一类的人(以前是纠察队类)在严禁这些经营行为。</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处于春寒料峭的时代,“文革”与“改革”像两股风在交替。阳江四乡广播一边常常喊着“农业学大寨,严禁三自一包”,而另一边却又喊着“改革开放迎春风,包产到户促发展”。这两股风令人如坠迷茫之中,又仿佛春天快将来了一样。</p><p class="ql-block"> 新洲这小小的山区小车站的一个角落,也仿佛汤漾着两个潮流,只是老百姓还沉溺在为三餐而愁的喘息之中。</p><p class="ql-block"> 广播喇叭又响了起来“今天因疫情原因,上级通知出发北陡的班车停班。各位旅客周知!”话音刚落一股骚动,反应快的马上冲向那几个走夫面前展开着讨价还价,“五元,五元,一分不减!”就那几个走夫和几辆搭客的自行车,落定出发如快马加鞭一溜烟功夫消失无踪。</p><p class="ql-block"> 父亲、母亲、我,三张目瞪口呆的脸和沉沉的行旅晒在烈日下,还有父母亲那算计下的五元像针一样扎在心间,久久的一言不语。</p> <p class="ql-block"> (上图新洲乡野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