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故乡大运河，寻迹老家龙船浜

方木

傍晚，凉风习习，散去了蒸热暑气。漫步在大运河边，寻觅老家龙船浜的踪影。

运河艺术公园的入口就在眼前，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卡通雕塑上，影子歪斜地拉长在石板路上。

我驻足片刻，远处的游乐场上，老人孩子正在嬉闹玩耍。我仔细聆听，仿佛听见童年的笑声从风里传来。

那时没有“艺术公园”这样文雅的名字，只有石岸、渡口和几艘靠在水边的旧船。

如今这里绿树成荫，步道整洁，连空气都带着几分诗意。

可我仍固执地往深处走——那条记忆中的龙船浜，不该只藏在名字里。

一只小花猫躺卧在巨石上，惬意懒散，享受着黄昏暖阳的抚摸。

不由想起老屋房檐下，那只常躺着晒太阳的花狸猫。

童年的自己，曾随它追逐过河滩渔夫的网兜，也曾一同凝视天际绚丽的晚霞。

龙船浜在古代本名卖鱼巷，后来在一次端阳节赛龙舟时，一艘龙船队排位最高的“金华老龙”船在此沉没，才更名为龙船浜。

记忆中，进入龙船浜的河道弯曲狭窄，像一条被岁月压细的丝带。

两旁的老屋木柱斑驳，瓦片错落，屋顶翘起的飞檐像在向天空诉说旧事。

一座石桥横跨其上，桥面被脚步磨得光滑，石缝间钻出几茎青草。河水清得能照见云影，也照出我凝望的脸。

这水，曾载过多少卖鱼郞的喧闹？如今静得只听见风拂过屋檐的轻响。远处天色阴沉，像是压着一段不愿散去的往事。

再往前，一座中式门楼静静立在绿树之间。黑瓦覆顶，檐角微翘，像一位守门的老者。

门内是石板路，通向一片幽静。门外高楼林立，玻璃幕墙映着晚霞，新与旧在此对望，却并不喧闹。

我站在门槛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端午，父亲牵着我穿过这样的门洞，去江尖渚看龙舟。

那时人挤人，锣鼓震天，江面上彩旗翻飞，龙首昂扬破浪前行。

大运河浩浩荡荡由北向南，经黄埠墩而至江尖渚分为二脉。一脉沿江尖渚东岸向莲蓉桥方向流去，一脉沿江尖渚西岸向西门桥方向流去。而在江尖之南又分出一路向江尖与横浜口方向流去，到东面与东面一脉汇合，向莲蓉桥流去。这样，就把江尖渚围在了水中央。

以前，“江尖渚上团团转”，来往渡船好费时。

如今，大桥横跨道通畅，两岸瓦屋变高楼。

河面宽阔处，几艘小船静静泊着，像被遗忘的逗号，停在城市奔涌的句子里。

远处高楼倒映水中，月亮悄然升起，银光洒在水面，也洒在那些不再出航的旧渡口上。

我沿着河岸缓行，看现代都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却总在某个转角，期待撞见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或是一声熟悉的乡音。

一条蜿蜒的河在城中穿行，两岸垂柳依依，拂着水面。

右边一排古建筑静静伫立，飞檐如鸟展翼，与柳枝共舞。

河水如镜，映着天光与屋影，仿佛时间在此打了个结，松不开，也不愿解开。

我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凉意顺着神经爬上心头——这水，也曾托起过龙船浜的荣光吧？

河畔有人散步，有人垂钓，静默如画。

对岸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头挂着一盏小灯，微微摇晃。

我忽然想，或许龙船浜从未消失，它只是沉入水底，藏在桥墩的青苔里，躲在老屋的梁柱间，等某个黄昏，被一阵熟悉的风唤醒。

一座石桥横跨河上，桥栏刻着模糊字迹，像是某段被风雨侵蚀的族谱。桥的一侧是白墙黑瓦的老屋，另一侧是现代楼宇，其中一座高楼上灯光勾勒出奇特轮廓，宛如当代的灯塔。

几个行人慢悠悠走过，影子被晚霞拉长。

我站在桥中央，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桥——一头连着童年，一头通向此刻。

夜色渐浓，河面浮起一层薄雾，月亮悄然悬在天空，清辉洒落。

两岸建筑静静倒映水中，巍峨的大厦挺立左侧，似莲花托举高耸入云；右边是成排的黑瓦民居，窗棂透出暖黄灯光。

水中的月亮与天上的重叠，像是一对双生梦境。

我轻声念起小时候听老人讲的故事：龙船浜的龙舟，是用百年樟木造的。龙头要开光，龙尾要系红绸，出航前还要祭河神……

夕阳在天边镀上一抹金黄，远处的高楼渐渐隐入夜幕中。

平静的河面反射出丝丝波纹，那闪烁的鳞光像点点的记忆落入历史的长河中。

消失的龙船浜，我逝去的童年……

(部分老照片来自网络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