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美好的往事

查福春

<h1>  小时候,有回家门口的两只鸡趔趔趄趄,翅膀无力地耷拉着,口吐白沫。母亲叫一声:不好,这鸡吃乐果了!随即叫来邻居高万嫂,把鸡抓住,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开鸡脖与鸡腹连接处,破开鸡嗉囊,将里面的谷物等掏干净,然后把鸡嗉缝起,再缝外皮。随后把鸡关进鸡庵,不让它乱跑。第二天,这两只鸡虽然仍不够活泼,但竟开始吃食了,没几天就恢复了健康。</h1><h1> 如此原始的开膛手术,没有消毒,没有麻针,如同缝一个布袋那么随意,可成功率并不低,反正我母亲曾经这样救过家里的很多只鸡。自然也有救不活的,那就只好提地里埋掉。当然给鸡做这个手术,也需要技巧,口子要尽量小,动作要尽量轻,缝合要尽量细。我怀疑鸡没有人怕痛,因为它们叫得并不凄厉,挣扎也不算激烈,大概中毒至深,起到了麻醉的效果。</h1><h1>  乐果,名字看着不错,可绝不是什么温和之物,这是一种农药,用来给稻苗杀虫。据说乐果的毒性比甲胺磷小许多,可终归是毒药。</h1> <h1>  我们家门口就是农田,这些田因为离家较近,大多用来孵育种子。农田边还有很多菜园,种满了各色的蔬菜。这就带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每家每户都养了许多的鸡鸭,还有经常跑出猪圈的小猪,它们随时会把这些种子和幼苗糟塌掉。于是人们不得不把这些田地围上篱笆,从门口到河边,一个缝隙也不能留。围篱笆是项技术活,有些手笨的农户不得不雇请别人来做。用竹枝的最常见,还可以用木条,用竹子,等等。记忆中我们门口的篱笆极壮观,自村外开始围,由河岸起,往里折向公路,每家的田地做一个门,相邻的地方要严丝合缝。随公路漫延一二百米,再折向小路,到河边又转向河岸。总之,要所有人家配合,这篱笆才能起到效果。那时的篱笆可不矮,有大人那么高。我随母亲去摘菜,两旁都是篱笆,如同走在巷子里,母亲与里面的人说话,我却看不到人。</h1><h1> 既然扎了篱笆,为什么还有人撒农药毒鸡?这件事想起来很不美好,但在当年却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有人撒了种子,栽了新菜苗,会在当天告知各家各户:大家把鸡鸭看好了啊,要不明天就要撒乐果了!随后大家就会把鸡鸭看好,把猪圈钉牢,并检查各自的篱笆,修补破口之处,把篱笆门整严密。有哪户弄得不好的,便有人去通知。然而即便这样,有时也难免有菜苗被鸡鸭啄掉。那么东家就会再次通知:我今天菜苗又补上了,大家把篱笆扎好,我要洒乐果了!</h1><h1> 有些人叫得厉害,却从未撒过药,或者大呼小叫说撒药,其实是在施肥,目的就是警告大家。但总有人会这么做。最让人生气的是撒了药,自己却不把篱笆修好的。把乐果掺杂谷子,撒到田地里。而哪怕每家每户都知晓,可鸡鸭是会飞的,还会拼命去钻洞,所以就时常有鸡鸭被毒死。于是吵架斗嘴就再所难免。但这种官司是扯不清的,你无法肯定是谁撒的药,也无法确定在哪块地里吃的。</h1><h1> 为了尽量避免鸡鸭损害菜苗,人们也是想尽了办法。比如把翅膀上的毛剪短,让他们不具备飞跃的能力。</h1><h1> 那一回海婶家里的鸡死了两只,她哭天喊地骂了半天。邻居们不堪其扰,就一一带他去地里看,都说近期根本没放过药。傍晚海叔回家,原来是他撒的乐果,倒也和木婶说过,只是她凑巧没听清。而她去菜园时又没把篱笆门关紧,导致自家的鸡跑了进去。</h1><h1>  撒乐果这事很影响地方团结,后来大家就商议,每年育种时,统一时间,那几天大家把鸡鸭关好,不放出来,这就最大程度地避免了纠纷的产生,也减少了农作物的损失。只是扎篱笆仍然是必须的,这很是浪费了农民的时间和精力,一般每年都得花至少两个工夫在上面。</h1><h1>  现如今养鸡鸭的人家少,但挨着村庄的菜园依旧有篱笆。那更多是作为一种界线,甚至是为了美观。我邻居李伯发就曾经花了六七百元,请人在门口的小菜园做了一圈篱笆。两丈来长,清一色的竹片编成,横的斜的,颇为好看。而高度不过五六十公分,那显然是无法阻止鸡鸭进入的。可他很是得意,朝我炫耀了好几回。</h1> <p class="ql-block">  写完这篇文字的两三天后,我接岳母来家里玩。她聊起往事,说的正是生产队育种时放了药,毒死了外小队一户人家的两只鸡。药是别人撒的,但我岳父是生产队长。为此被人家怪了几十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