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挖煤生涯 朱 星 发

清人朱星发

我的挖煤生涯

'《二》

朱星发

在人生的浩瀚长河中，那段数月的挖煤经历，宛如一颗镶嵌在记忆星河中的璀璨星辰，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犹记得初入挖煤生涯时，我曾在那被“黑暗”紧紧包裹的日子里，满心虔诚地立下伟大的人生目标——日后要成为一名煤矿工人，挖一辈子煤，干一辈子革命。如今，回首那段往昔岁月，那些或稚嫩、或执拗、或充满希望的瞬间，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既让人忍俊不禁，又令人感慨万千，更让我由衷地觉得当下的生活幸福满溢。

时光的车轮缓缓倒转，回到了1968年，那是我念初中二年级的时光。彼时，毛泽东那句“学生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我们这群懵懂学生前行的道路。我们宛如一群怀揣着梦想与憧憬的雏鸟，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望，被安排到了丙村镇黄梅煤矿，与煤矿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那一年，我年仅十五岁，恰似一朵初绽的花朵，带着几分青涩与懵懂，踏入了那深邃幽谧、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矿井。

每日，在那深不见底的矿井之下，我手持铁锹，如同一位与黑暗搏斗的勇士，机械却又坚定地挥动着它，一次次地深入那堆积如山的煤炭之中。每一锹落下，扬起的煤尘便如一群被惊扰的黑色幽灵，在矿灯那微弱且摇曳的光晕里肆意狂舞。它们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带着无尽的狂躁与不安，疯狂地穿梭、盘旋，仿佛要将这仅有的光明也吞噬殆尽，让整个世界重新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汗水，如同决堤的溪流，从我的额头滚滚滑落，迅速浸湿了衣衫。那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肌肤，带来一种黏腻而沉重的不适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让我每动一下都显得格外艰难。当时，衣着极度匮乏，我们索性脱下衣服大干。然而，很快，汗水又被井下那潮湿且闷热的空气悄然吸收，只留下斑驳的盐渍痕迹，宛如岁月在我们身上刻下的沧桑印记。几天后，同学们的身上都长出了汗斑，那一个个斑点，仿佛是黑暗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独特勋章，诉说着我们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

在这般单调得近乎窒息、繁重得令人崩溃的劳作间隙，年仅十五岁的我，思绪常常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地在脑海中驰骋。这矿井，宛如一座巨大而冰冷的黑色牢笼，无情地将我们这些挖煤的学生紧紧囚禁其中。我们恰似被命运无情驱使的奴隶，在这无尽的黑暗深渊里，为了学习工人阶级的吃苦精神，也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生存希望，如机械般重复着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弯腰，都似是在向这黑暗的世界卑微地屈服，我的脊背仿佛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感；每一次用力，又仿佛是在与这无情的命运进行一场绝望的抗争，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不止，仿佛在诉说着我们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到地面上的那个世界。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街道宽敞而整洁，宛如一条条银色的丝带，在城市的怀抱中蜿蜒伸展。街道两旁，绿树成荫，花朵竞相绽放，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美丽画卷。人们悠闲地漫步其中，脸上洋溢着轻松与惬意的笑容，仿佛是春天里绽放的花朵，散发着生机与活力。孩子们在公园里欢快地嬉笑玩耍，那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音符，让人听了心都跟着醉了。老人们则坐在长椅上，静静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眼神中透露出岁月的宁静与安详，那画面就像一幅温馨的油画，让人陶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现实中的我，却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父母微薄的工资，远远不够我们六兄妹的生活开销，姐姐和我的学费还欠着。上述美好的生活场面，于我而言，还只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臆想。我只能被困在这黑暗的矿井之下，与那冰冷的煤炭为伍，与那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的危险相伴。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让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奈，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然而，当我静下心来，细细思索，我又想到了这煤炭所蕴含的巨大价值。它虽深埋地下，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但一旦被我们开采出来，便能化作熊熊的火焰，为人们带来温暖和光明。它就像一位默默奉献的使者，驱动着机器的飞速运转，推动着社会的不断进步。我们这些挖煤人，尽管身处社会的底层，默默无闻，如同微不足道的尘埃，但我们的劳动却有着不可忽视、不可替代的重大意义。我们就像那深埋地下的煤炭，虽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却也在为社会默默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每一次挥动铁锹，我都觉得自己是在为这个世界增添一份温暖和光明，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成就感。

学生和工人们一样，在这漫长而艰辛的挖煤日子里，承受着那么艰难、那么沉重的劳作，但没有一个人喊累，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当我们下班洗完澡后，便可吃上一顿饱饭，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们的身心，让我们疲惫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慰藉。一星期里，还可吃上一次只有春节才能吃上的钞面，那美味的食物，仿佛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让我们倍感珍惜，每一口都吃得津津有味。同时，我们学生们还听说，当了煤矿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就有四十六元，每天出勤还有一元的津贴。这高薪高津贴、高待遇，且又是领导一切的阶级，它如同黑暗中的一束耀眼光芒，穿透了层层黑暗，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让我们在这冰冷的矿井中感受到了丝丝暖意。我也在这挖煤的日子里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追求。尽管我们的工作辛苦得让人难以承受，危险得让人时刻提心吊胆，但想到能拿到那么高的工资时，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这是我们用汗水和努力换来的成果，是我们辛勤劳动的见证。它让我们能够养活家人，让孩子们能够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学习，看着他们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我知道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特别是能让父母能够安享晚年，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我感到无比的欣慰。此时，我立即想起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树立伟大理想。对！这也就是我的伟大理想——当一名煤矿工人，挖一辈子煤，领一辈子高薪，干一辈子革命。我想：只要我当上了煤矿工人，坚持不懈地努力，生活就一定会越来越好，就能吃饱穿暖，改变现状，就不会鼻子冻得流鼻涕，少衣着身冻得身发抖。井下的工作诸如什么苦累不苦累，危险不危险，什么阴间挣钱阳间花，根本就不会去考虑。此时的脑子里想得都是只要当上了煤矿工人，未来的日子一定充满阳光，那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伟大的目标立定后，我便一直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初中毕业后，我首先争取进了圩镇的干部班子。第二年，丙村煤矿便给了镇上五个工人名额，良运、阿潘、阿曾等随即争先招进了丙村煤矿。领导说好岗位先让给别人，下一批再安排我去，因为你毕竟还是街道干部，不能与人争。或许是老天的眷顾，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许是个人的不懈努力，下一批我却被安排到国营电机厂当车工。第二年即一九七二年又在厂里参军到广西凭祥援越抗美前线，在战斗中和同志们一起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国际主义精神。为越南的抗美斗争中不惧抛头颅洒热血，在部队荣立二次功、七次受嘉奖。先后树为《当好班长标兵》和《学雷锋、学硬骨头六连标兵》等。从此后，我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在事业的天空中不断翱翔。我不但当了车床工、修车工，还凭借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奋力拼搏，特别是发扬了在挖煤时锻炼出来的不怕苦、不怕脏、不怕死以及发扬了在部队时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不服输的拼命精神。从修理工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经刻苦学习考取了在职研究生学历和高工职称，考取录用为正式国家干部岗位，走上了领导岗位，最终当了厂长，甚至当了管理十多间国营工厂的总经理，远远超过了当年立下当煤矿工人的伟大目标。那一刻，我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巅峰，俯瞰着自己走过的道路，心中充满了感慨和自豪，写到此真的是五味杂阵……。

回忆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和工作经历，我深感自己无比幸福。今生，我真的非常∵知足了。因为，在当年挖煤的日子里，我已经学会了如何面对黑暗，如何在黑暗中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光明；如何在困境中坚守自己的信念，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如何死不服输，通过死命拼搏改变自己的命运，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实现了从丑陋到美丽的华丽转身。那一段挖煤的经历，就像一座灯塔，在我人生的海洋中，为我指引着方向，让我在风雨中不断前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挑战，都能坚定地朝着伟大目标前进。

青年同志们，末了，还是要强调这句老话：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全靠我们自己。让我们以坚定的信念为帆，以无畏的勇气为桨，以不懈的努力为船，在人生的海洋中乘风破浪，去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辉煌篇章！

谨以本篇敬献给工作安全性高度危险的煤矿工人。向您们学习！向您们致敬。

2025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