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

春晓

惊鹭渡

暮春的溪湖，总似浸在李清照的词笺里。那日我寻着古籍中“溪亭”的旧迹，信步至湖畔，见柳丝如缕，垂落水面，搅碎一湖云影。

忽有兴，租了条小木船，欲往湖深处去。船桨轻摇，惊破了水面的平静，圈圈涟漪向四周漾开。越往深处，芦苇越是茂密，风过处，苇叶沙沙，似在低语着前朝的故事。我贪看两岸的莺花，不觉间，船竟划入了一片藕花深处。

“坏了，这可怎么走出去？”我慌忙划动船桨，“争渡，争渡……”

桨声急促，惊得水鸟扑棱棱飞起。抬眼时，只见一只苍鹭，正从苇丛中振翅而起。它的羽色在阳光下泛着灰蓝的光，长喙橙红，细长的腿伸展着，姿态清俊如谪仙。它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扰惹恼，又似只是随性而飞，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长鸣一声，那声音清越，在湖面上空久久回荡。

它飞远了，可那身影却留在了我的眼底。我望着它消失在天际的方向，又看看四周被桨声惊起的点点水痕，忽然明白了易安词里的意趣。那“争渡”的慌乱，那“惊起一滩鸥鹭”的意外，原是这湖光山色里最灵动的一笔。

此后每想起那日溪湖，总会先忆起那只苍鹭。它似是从古典的词章里飞出，用一次振翅，将我带入了千年之前的那个黄昏，让我在现代的时光里，与古人的诗意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