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榜样力量 践初心使命】（01）从前“贵如油” 如今“哗哗流”一一黄大发绝壁书写中国农民的史诗

老张也说说

　　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个水渠的名字在我国闻名遐迩，妇孺皆知，它就是河南林县（今林州市）红旗渠。而在贵州省播州区（原遵义县）也有一条水渠，名叫大发天渠。该渠经过三座大山、九堵悬崖、十多处峻岭，主渠长7200米、支渠长2200米。与红旗渠最大的不同，它是由一位只有小学学历的村支书黄大发，带领全村200多位村民历时36年、前后两上两下，用双手、锄头、钢钎和铁锤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草王坝常年缺水，在1994年以前不通水、不通电、不通路，是播州区的特困村，这里“滴水贵如油”。草王坝人做梦都想喝上一口干净水，吃上一口白米饭。当时，草王坝的大人一早就要去排队挑水，否则家里一天没有水用。挑水人左手扶着空木桶，右手拿着水瓢，半蹲在地上，双眼紧紧盯着身旁一眼锅盖大的小水井，接满一挑水往往需要等上一个多小时，为了吃水，全村男女老少不分昼夜守在井口排队。

　　全村人畜饮水都指望着这口泛着黄沙的小水井，井里积存的主要是下雨留下来的污水。水挑回家，先要放半天等水澄清才能用来洗菜，然后洗脸洗脚，最后再来喂猪喂牛，一瓢水他们要循环使用三遍。村民每天的吃食就是把玉米碾成面的苞沙饭，而且这种饭还吃不饱。村民们招待县里下来的干部和尊贵的客人，泡出的茶水都是他们平日吃的黄泥汤。当时，一首苦涩的民谣道出了草王坝村民的艰难生活状况：

山高石头多，

出门就爬坡。

一年四季苞沙饭，

过年才有米汤喝。

　　黄大发，乳名石头娃，1935年出生在草王坝。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身板结实，从小吃够了缺水的苦，留给他最深的记忆，就是母亲站在水缸旁一次次嘱咐自己不要浪费水。六岁那年，黄大发不小心把半碗水倒在了地上，被母亲打得满头包。他11岁丧母、13岁丧父，当过放牛娃，吃过百家饭，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才活了下来。

1958年，黄大发被推选为草王坝大队大队长，第二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从那时起，黄大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带领村民们挖出一条“生命渠”，帮群众引来水、修好路、通上电，让大伙儿喝上干净水，吃上大米饭，过上好日子。这就是黄大发最初的水渠梦。

　　23岁的黄大发在周边几座大山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水源。他惊奇地发现，高大的太阳山和太阴山后面一座大山上，有一处名叫螺蛳洞的岩洞，那里水流长年不断，而且水位比草王坝村高出许多。尽管与水源地相距仅数公里，但两地之间横亘着上千米的高山绝壁。要想让这股清水源源不断地流进草王坝村，唯一的办法便是开山修渠。

　　黄大发积极张罗为草王坝建渠引水，他在社员大会上激动地说：

“草王坝的水，就是要拿命去换。只要把水引过来，就能种上水稻，我们就能吃上大米饭！”

1963年元旦过后，在大队长黄大发的带领下，200多村民打着红旗，揣上洋芋和饭菜团子，扛上钢钎和铁锤，一头扎进了大山深处……

　　开凿修建这条渠要绕三重大山、过三道绝壁、穿三堵险崖，困难重重。黄大发跟村民说：

“咱要学学老愚公，老的死了，儿子孙子接着干！”

没有修渠经验，也无专业人员指导 ，这些朴实的农民在修石渠时，不知道该怎么勾缝？他们采用的是土办法石灰加泥巴。

凿渠途中，他们遇到了一段170米长名叫“擦耳岩”的大石壁，陡立成90度甚至是凹进去的悬崖，人走过去必须身子向内倾斜，耳朵擦着山岩，否则脚下一晃，人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在黄大发的指挥下，村民们用绳子拦腰系紧，让人从高崖上把自己吊在半山，一手拿锤子一手握钎，一块一块往下凿，凿出一个小平台，可以站脚了，再用打磨成长方形的石头砌成沟渠。有时一天仅能修一米，最多也只修两米。

没有现代化工具，缺乏专业技术，修渠就好比拿着鸡蛋碰石头。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退缩，而是像蚂蚁啃骨头一点一点的咬，一步一步地往前凿、往前挪、往前绕，一晃绕过了13个寒冬酷暑。

　　通水仪式那天，乡亲们提前准备好了锣鼓、鞭炮和酒宴饭菜，全村老百姓个个喜笑颜开，一齐挤在渠道边，眼巴巴地等着清爽爽的渠水到来。可是，一等不来，再等还是不见一滴水的踪影。全村人望着那条“救命”的水渠傻眼了，一个个像石柱一样定格在了那儿。

　　黄大发欲哭无泪，乡亲们个个欲哭无泪，13年没命地苦干，吃惯黄泥水的他们，希望得到一股清水，可水最终也没有来，草王坝村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村民们的日子依然穷苦。

黄大发决定必须负起这个责任，主动辞去了村支书。

一年后，黄大发官复原职。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那条不能通水的干渠，还在一场洪水中被无情地冲毁。

一次，黄大发在区上参加会议，午饭时吃的大米饭，有位干部看到黄大发，随口开了句玩笑：

“黄书记，大米饭好吃，还是你们草王坝的包沙饭好吃呀？”。

　　这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像一把尖刀深深地剜着这位中年汉子的自尊心，他默默地无言作答，感到恨不得有一个地缝可以钻进去，但同时也激发了他重新修渠引水的斗志。

黄大发找到水利局来公社检查水利工程的专家求教：

“我们村用13年时间修了条水渠，可修成了水却过不来，能不能请你们看看咋回事？”

　　黄大发软磨硬缠，说服了水利技术专家，他们沿水渠走了一趟，找出了这条渠不能通水的毛病：

“第一，水渠位置太高，落差不大，流量又小，推力自然不够；第二，这一带是风化形成的沙壤土，渗水严重，必须用水泥勾缝防渗；第三，用石灰和黄泥抹缝，天一旱泥巴开裂，水都渗出去了。”

黄大发听得直捶脑袋，他由此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技术，光靠蛮干，注定修不成水渠。

1989年，螺蛳洞引水工程迎来转机。54岁的黄大发报名参加了县水利技术学习班。一个两鬓斑白的矮小老头，成了水利班上年龄最大，也是最勤奋的学生。

　　1990年，黔北发生特大旱灾，草王坝村连续100多天滴雨未下，庄稼绝收，吃水要下坡两公里到河里去挑，来回近3小时。腊月没过完，许多村民已经断顿。

　　黄大发的心底又重新燃起了修渠的烈烈火焰，他再也等不及了，腊月的一天夜里，黄大发裹着一身单衣，徒步走到县里申请给饮水工程立项。

耐心和决心感动了县水利局的领导，草王坝水利工程得到批复，列入县重点水利工程。县、乡政府从当时拮据的财政里划拨了6万元资金和38万斤玉米。

1992年大年初三，为抢抓农闲时间，争取早日通水，黄大发在资金尚未划拨的情况下，组织群众自力更生，再次上山修渠。

这一天天还没亮，200多村民就在黄大发的带领下，背着背篓带上工具，举着火把再次上山了。

　　黄大发身先士卒，每天天未亮就带领大家上工，直到深夜才回家。手脚都磨出了血泡，红薯炒苞沙饭作午餐，工地要用的300多吨水泥拉到山下后，全靠人背马驼7公里运到山上。没有吊车，他就带头用绳索拴住身体，把自己挂在悬崖上凿石……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黄大发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1993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正是修渠最繁忙的时候，黄大发的第二个女儿、23岁的黄彬彩突患肾炎，在床上痛苦地躺了三个月，只是吃了些草药，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有一天，正在工地上忙于修渠的黄大发听到心爱的女儿去世了，当即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几个月后，一个悲痛的噩耗再次传到了修渠工地，他13岁的宝贝孙子患急性脑膜炎，由于当时全家都在山上修渠，没有人照顾小孩，发现时孙子早已身体僵硬停止了呼吸。

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黄大发来不及悲伤，紧强地擦干眼泪，依然坚守在大山上，事后黄大发为这事痛心了一辈子。

　　1994年6月1日，那是一个特别大喜的日子，数百村民历经整整36年，终于在峭壁悬崖间凿出了一条长约10公里可以通水的“天渠”。

清澈的河水沿着主渠道欢畅地绕山而来，翻腾着雪白的浪花奔向了草王坝……

　　天渠通水了，草王坝沸腾了，男女老少奔走相告，黄大发望着乡亲们欢乐的模样却沉默了，此时心里的滋味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辛酸还是甜蜜。饮水思源，乡亲们没有忘记那位带领他们引水的王大发，亲切地把这条水渠称为“大发天渠”。

有了活水，黄大发抓住时机，带领群众彻夜挖土筑田，使稻田达到720亩。有了旱涝保收的水田，年产量连年翻番，从10万斤猛增到80多万斤。清澈的水有吃的，白花花的大米饭可以吃到撑，村民们终于过上了过去梦里才有的好日子。

黄大发没有就此止步，他又带着村民修通了4公里的通村公路，领着人肩扛手拉把高压线架进了村，还勒紧裤腰带集资修建了学校……通水、通路、通电，黄大发当年的三大愿望一一变成了现实。昔日那首透着苦涩味儿的民谣，也被人们重新改唱，散发出甜滋滋的幸福味道：

不怕山高石头多，

苦干就能把贫脱，

打崖引水造梯田，

穷村变为金银窝。

　　如今，昔日的草王坝改名为团结村，“大发天渠”成了热门旅游景点。渠道边上修建了木栈道，村子里开办了农家乐和民宿。除了种水稻，黄大发还动员村民种黄桃、柚子、李子，发展养殖业，通过线上线下平台出售特色农产品。

　　2020年底，团结村人均纯收入达1.18万元，栋栋二层小别墅拔地而起，轿车开进农家院。每年进村参观学习、休闲旅游人数超过30万人次。

　　在大发天渠另一边，仁遵高速公路的主要控制性工程——大发渠特大桥，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两岸山坡，与蜿蜒的大发天渠相映生辉。大发渠特大桥通车后，遵义到仁怀的车程由此前的90分钟缩短到30分钟，极大地便利了沿线居民通行。黄大发老支书修水渠的故事传遍了大江南北，也感动了贵州桥梁人，他们将“大发精神”融入大桥建设，并将这座桥命名为“大发渠特大桥”。

　　仁遵高速的开通，团结村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2023年春节刚刚过去，团结村就热闹了起来，村里来了许多客人，其中四五批是投资商。88岁的老支书黄大发听说有人想投资在村里建矿泉水厂，自告备勇当起了向导，不顾高龄坚持要带着客商们到大发天渠的源头去考察水质。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年千辛万苦引来的水，不仅可以供全村人饮用、灌溉田地，还可以加工成产品卖钱。

2024年7月，89岁的黄大发通过感招引进永羚鞋厂，一个新的村办企业——“大发渠永羚鞋厂”正式投产了，采用“公司+合作社”模式生产袜子、棉鞋，为村民提供更多就业岗位。

　　黄大发穿着村办工厂生产的舒适棉鞋，逢人就自豪地跷起脚来炫耀：

“这是我们村自己工厂生产的！”

　　36年弹指一挥间，说短不短论长也不长, 那是一个人半生的光阴，相当于人生的一半旅程，只有小学文化的黄大发带领草王坝村民，用双手在绝壁上书写出了中国农民“逆天改命”的壮丽史诗。

黄大发被誉为“当代愚公”，除了受到市、省级奖励以外，还获得了多项国家级表彰：

2017年4月，中央宣传部授予黄大发“时代楷模”荣誉称号；5月，贵州省委授予黄大发“全省脱贫攻坚优秀共产党员”称号；9月，荣获“2017年全国脱贫攻坚奖奋进奖”；11月，荣获第六届全国道德模范（诚实守信模范）；2018年3月，黄大发荣膺感动中国2017年度人物；2019年5月，被选为“最美奋斗者”；2020年11月，被表彰为2020年全国劳动模范；2021年6月，中共中央授予黄大发“七一勋章”。

　　黄大发一生中，最让他难忘和引以为傲的有四件事：一是习总书记与他两次握手；二是在全国精神文明建设表彰大会上，习总书记拉着他坐到身边的时候；三是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登上天安门城楼观礼，近距离聆听习近平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四是“大发天渠”开通的那一天，“哗哗”的清水涌进了草王坝。(张吉录）

　　摘自长篇报告文学《壮哉，大贵州》第一章 大精神产生大动力 第四节 “新愚公”黄大发三十六年凿“天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