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是上天对大地的情思

龙 啸

　　我对秋天的认知准确来说是小时候从生活当中结识的，在学校里老师们常说：春华秋实，你年轻时不好好努力学习，长大了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在家里父亲又常说：一家人供你上学不容易，在学校里只要不好好学习，咱秋后算账，小时候不努力，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春华秋实也好，秋后算账也好，以至后来有个同学给我传了个纸条，上面写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好，总之，我对这秋的认知比认知春夏秋冬和秋高气爽要早些。对于秋天在这四季当中我总是喜欢偏看一眼的，因为，在这秋日时节田野中五彩斑斓，山林中层林尽染，天高云淡，水也变得愈加清澈；金秋时节，瓜果飘香，硕果累累，金黄的稻谷，火红的高粱，清脆可口的苹果，甜蜜清爽的葡萄等等总是引得人们瞪大眼睛，垂涎欲滴。这秋天不仅拥有着绚丽多彩的风景，还给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获。要是问我对这秋天还有什么看法的话，那就是秋天的雨总是下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给人以悲悲切切，哭哭啼啼似的，令人琢磨不透。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春天的雨虽然说也有时淅沥与缠绵，但却总是满怀热情，那怕是一棵小草，一个嫩芽，他都温柔以待；“随风潜入夜，润无细无声”，来如大家闺秀般文雅端庄，去如小家碧玉贤惠乖巧，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般的脚步悄无声息，不去打扰人们的生活，小心翼翼，惟恐惊扰了别人的梦。而夏天的雨下起来却是酣畅淋漓，从不拖泥带水，正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抽一袋烟的功夫可能就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往往在几个沉重的先行雨点之后，大部队便在雷公电母的指挥下万马奔腾般汹涌而至，这苍天倒如海底被戳破了窟窿似的，瞬间大地上多积水成河，不过这夏日的雨干事情总是干净利落，说走也就走，如同一位敞亮豪放的汉子干起事情来从不磨磨叽叽，雨过天晴后，艳阳依旧高照，烈日依然似火。可这秋天的雨就有所不同了，他总是下起来婆婆妈妈，粘粘糊糊的，有时一下就是两三天，下得让人焦头烂额，心烦意乱，好像是在告诫我们在这快节奏的生活里一定要注意增加些慢动作，才会让生活更美好。

　　秋天的下起来雨总是那么卿卿我我，缠缠绵绵，总有着斩不断，理还乱般的那份情侣般的相依相偎的惆怅。秋天的雨总是那么淅淅沥沥而又让人感觉非常稠密，让人搞不清是风搀着雨，还是雨扶着风，总之，让你在置身于疑惑不解时，雨水便在你不知不觉中渗透了你的衣裳。而秋雨总是借着萧瑟的秋风的势力，将那挂在枝头已饿得面黄肌瘦的树叶，让其在雨中飘零，如一张张没加邮戳的邮票而漫无目的的不知何去何从，最后凋落成一片片满怀深情的情笺被秋风驱赶在一个个角落里浅吟低唱着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歌。所以，我有时候真的是不期盼与这秋雨的不期而遇，不希望看到秋风萧瑟与秋雨绵绵交相辉映的那份凄凉。可又一想，这秋雨断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从上天来到人间，也许他自有自己的那份苦衷和难言之隐，也许这秋雨是上天对大地久别的情思化成的泪水，满怀别离之痛与相思之苦扑在这大地的怀抱里。是啊，盘古开天辟地，这天地本来就是相濡以沫，相依相偎的恩爱一体，却让盘古这楞头青硬生生的用巨斧劈开，相亲相爱，相拥而眠的这天与地，从此只能望眼欲穿而不得团圆了。于是我对这缠缠绵绵，惆怅凄凉的秋雨倒多了同情与怜悯，也多了些理解与包容了。

　　有人说秋雨是上天的眼泪，落叶是飘零的诗笺，这风雨是上天寄予大地的深情，是母亲对子女的眷恋。而我觉得这秋天的雨却如同情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约会一般，总是有些扭扭捏捏而又依依不舍，一下就是三两天，虽然说时常感觉雨势不大，但就在这阴雨绵绵中三两天之后，这雨中的世界仿佛被一位巨人堤留着放在清凌凌的大水缸中淘洗过一样，虽然说是大街小巷中随处可见落叶的颓废，落花的哀愁，但空气是清新的，人也精神抖擞了许多，一场秋雨一场寒，只不过秋意也更加浓烈了些，天气也更增加了些凉意。不过这天地间的情思也会书写下人类社会的华章。“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李商隐老先生在这《夜雨寄北》的文字里，他将把对远在家乡重病缠身的妻子王氏的那份刻在灵深处的的惦念与牵挂，以及对往年美好与温馨生活的憧憬与向往，跃然纸上，在字里行间融进了夫妻间难以割舍的情思。而今这诗中千丝万缕的情思在历经成千上百年的风霜雨雪的历练与考验后，也不是这李老先生的版权了，这份情思业已从巴山夜雨的秋池中洋溢了出来，流淌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成为了一代又一代人传承的文脉。同一个风景在不同的人眼睛里感悟可能千差万别，同一个风景在不同角度去的欣赏也可能是大有迥异，“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秋雨也摆脱不掉因人而异的命运多舛的齿轮的转动。“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秋雨在田园王维诗人王维眼中就是一幅清新脱俗而欢快明丽的画图，没有落叶的忧伤，也没有枯草的哀愁，只有在深秋的雨后一幅皓月当空，溪流淙淙的画卷在人们的意象中徐徐展开。在我小时候我也特别渴望着自己过王维这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慢生活，骑着蚂蚁兜兜风，牵着蜗牛散散步，无忧无虑，随遇而安，可斗转星移，日月轮回的岁月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事。这秋雨里的缠绵悱恻与惆怅惦念也会浸润到自己的骨子里，对镌刻于灵魂深处的那么牵挂，如秋雨渗泡的春日的种子，在情不自禁中不由自主地发芽。时光短暂，岁月悠长，“下雨了，你是否记得拿伞？”“秋凉了，你是否记得早晚添加衣裳”“我不在身边，自己照顾好自己”，一份牵挂一份惦念，情思也如这秋雨绵绵，萦绕在心头化为挥之不去的期盼与祝愿。

　　雨声是优美的音乐，雨声是旷世的交响。风潇瑟，雨凄迷，这秋天的风雨有时就用这冷风凄雨而在这大自然中演奏着悲伤与哀愁的交响。记忆里小时候我也常在这交响中去展示自己的一技之长，那便是与小伙伴们在这绵绵细雨中，嬉戏打闹着奔跑，脚下的积水被奔跑的脚步蹄得水花晶莹四溅，让那秋雨流淌的泪水演绎成了儿时脚下的一道风景，早已忘了那脚下母亲不知熬了多少个黑夜，千针万线做的布鞋是经不起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腾的。虽然说有时湿透的衣服在秋风萧瑟中紧紧地裹在身上感觉冰凉，甚至于有些瑟瑟发抖，但那颗陶醉于秋风秋雨中萌动的心却总不能安分守己。于是回荡在大街小巷的奔跑着的脚步声与欢笑声，回到家里也就换来了另外的旋律，不是母亲的大呼小叫的呵斥，就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但很多时候我对这都有些置若罔闻与心不在焉，除非屁股上挨了鞋底的关照时，才会勉强记住三两天，一但与小伙伴们聚在一起，那屁股的隐疼也早就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秋雨声声是母亲的呼唤，也是母亲的挂牵与惦念。曾记得小时候一个深秋时节，有一次放学时下起了雨，班里的同学大都被家长接走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留守在教室里，我站在教室门望着雨中每一个行人的身影，渴望着父母的到来，一份落寞与孤独在心头袭扰着，一种委屈感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因为，在我们的小学南边是一条大水沟，东西各有一个大池塘，水沟将两个池塘如杠铃般连接了起来，而我们放学的路便是池塘边上不足两米的坑坑洼洼泥巴路，一但下雨更是泥泞不堪，不论大人，还是孩子下雨天滑到池塘里的事屡见不鲜，曾记就有一位外乡来讨饭的外乡人就是这样淹死的，所以，只要是下雨天，家长大多是接送孩子的。我眼巴巴地等了好久才发现在凉风习习，秋雨绵绵中，母亲披着件破件根本不足以遮风挡雨的雨布，去接我回家。母亲把我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不堪的泥巴路上艰难前行，有几次打趔趄差点把母亲摔倒。母亲边走还边安慰我说：“孩，娘光顾着捡咱晾晒在地里面的地瓜干了，那可是咱一家人大半年的口粮呀；娘接你接晚了，娘回家给你煮个鸡蛋吃，光给你自己煮，馋你姐姐她们。”我趴在母亲的脊背上顶着块破雨布，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自责的话语，心里面也舒坦了许多，那份委屈感也在能吃个鸡蛋的面子上变得开心了许多。走到家我才发现母亲与我的衣服在这雨水中都湿透了，雨水与汗水在母亲额头的皱纹里交融为一体，微微闪烁着一丝丝光亮，脚下的鞋子在泥泞与坎坷的路途中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狼狈不堪了。我猛然间发现那秋天的雨是母亲额头渗出的汗水与眼中流淌着的希望，那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流淌的不仅仅是秋风萧瑟中的那份凄凉，还有母亲的温暖与呵护，是充满舔犊之爱那份沉甸甸的情思与关爱。

　　可这秋雨并不是秋天的的主角，他只不过是秋天风情中的导演。他让夏日的余温在秋风中渐渐的冷却，让大地涂满了缤纷的颜色，让蟋蟀弹琴，让蝈蝈唱歌，让彩蝶劲舞，让高梁擎起火把，让菊花展示婀娜，总之，他总是想方设法让这些大地的精灵们站在这秋天的舞台中央，各自展示着自己的风采。他只管滴滴答答地悠闲地吟唱着，任由秋风将这吟唱快递到何方，他都是不介意的，他只是把那对大地的情思转化为优美的旋律，在这广阔的舞台上奏响，把深藏在心中的那份热爱与期待驾驭着秋风去走向整个世界。

秋天的雨是一道栏栅，他将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挡在了雨的外面，将那诱人的炒栗的浓郁芬芳与烧烤的人间烟火全禁锢在了另外一个时空隧道里，他只管在这乾坤圈中任意的挥洒着相思的泪水。这秋雨中的一切好像是静止的，只有萧瑟的风与奔忙的人在这抽泣中匆匆忙忙而过，树叶抛下了无数叶子化为湿巾，想将这秋雨的泪水擦干，可这秋雨也太多愁善感，总是泪眼婆娑一哭就是三两天，直到自己也感觉哭得有些心烦意乱了，把那份村大地的情思全发泄了出来，才在秋风落叶收敛却起泪水。

秋天的雨，是大自然馈赠的一种情怀，关爱的人在苍凉中能感受到惦念的温暖，思念的人也在缠绵中能体会到牵挂的情长。秋雨，这上天对大地的情思也是人们心中的慰籍。又是一年秋风起，又是一季秋雨寒，在走过几十年风霜雨雪的峥嵘岁月，度过几十载艰难困苦的荏苒蹉跎后，自己也听惯了这秋风诉说的故事和风雨讲述的传说，许多儿时在这秋雨中捡拾的饱经风霜的落叶，也不知现在被秋风吹向何处？那在雨水中用小脚丫踏出的朵朵水花也只能被揉搓成美好的回忆，珍藏在灵魂深处。当年面对风卷残云，雨打落叶的伤感已在且行且珍惜的步履蹒跚中化为了一种情思中的幸福，咀嚼起来感到有那么一丝甘醇与香甜。地还是那片地，天依然那片天，可这秋雨对大地的情思在历经沧桑与风雨后却更加柔情似水，缠绵悱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