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十九端倪

曦元

死者为男性，年约七十岁左右，被细绳索勒颈而死。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但是从死者衣着来看，他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宽裕。两位少年虽然既没看清那两个嫌疑人的长相，也没记住车牌号，但是，他们却清楚记得那是一辆深颜色的轿车，和轿车离开案发现场返回云城的准确时间。警察通过天眼排查了那个时间段自古城墙方向进入市区的所有车辆。最后锁定了一辆摩卡棕的宝马车。那辆车的所有人竟是已经死亡的张大中！开车的人是涂亚雄公司的一名安保人员，名叫周喆。坐在车后排的人虽始终躲藏在司机身后不曾露出过整张脸。但是，刑侦人员还是捕捉到了几帧其面具的局部截图，并清晰放大了左边额头那块黄豆大的伤疤。又是涂国雄！一组人的心跳同时加速了。小管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鹿鸣：“你发现没，最近的几个案子的女性名字都是叠字，甜甜、莎莎、可可，听着很可爱，其实，人性都不咋滴。”喜欢掉书袋的梁钺听了反驳道：“莫向人间道姓名！这恰恰证明，他们的父母是爱她们的，所以起的名字都很好听，可惜，她们自己没把握好人生的方向，我闺女的名字也是叠字！”屋里顿时哄笑。小管脖子一缩低声问鹿鸣：“咱头儿他女儿叫啥？”鹿鸣一脸坏笑地说：“梁佳佳。”他听了吐着舌头看辛柏，辛柏也看他，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小管的话，还是让梁钺有所触动。已经两个月了，他要么几天几夜不回家，要么深夜到家，第二天一早他还没起床，妻子又送女儿去学校了，父女两个难得见上一面。今天必须早点回家！女孩子最渴望父母给与的是爱和陪伴！挽着丈夫的胳膊，梁妻幸福地把脸依在他肩头，唠唠叨叨地讲述最近发生在单位和邻里间的事情。梁钺安静地听着，扭脸深情地看着妻子，顺势在她头发上亲吻了一下。“老夫老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大半宿！老实交代，你们这是遇到啥高兴事儿了！”夫妻俩正在一个认真地倾诉，一个认真地倾听，完全忘记了时间。女儿梁佳佳下了晚自习，一出校门，一眼就看见了暗影里两个黏在一起的熟悉身影。她怕被同学看见了笑话自己，就谎称回教室拿东西，让同学们先走了。夫妻俩都有点不好意思，慌乱地分开，同时说：“来接你下晚自习，不行吗？”走到父母中间，佳佳分别挽着他们的胳膊，开心地说：“一万个行！今天你们表现不错，但是，记得要保持哦！”三人说笑着，归家的路变得很短，深秋的晚风，也变得和煦了。等电梯时，走出电梯的人吸引了三口人的目光。“熊叔叔！”佳佳惊讶地叫起来。熊景之，市局物证室副主任，与梁钺同期进入公安系统。他的儿子和佳佳是小学同学。“你这是，找我？”梁钺问。熊景之性格内向，说起话来惜字如金，很宅，尽管是同期，梁钺和他私交并不多。熊景之点头。“那，上楼去说吧。”梁钺又把他推进了电梯。端进去两杯茶水后，梁妻瞪了丈夫一眼，关上书房的门陪女儿做功课去了。梁钺心里暗暗叫屈。知道妻子一定在埋怨：你难得早回家一趟，还把同事往家里约！“最近忙坏了吧？”看着眼窝下陷，眼圈发黑的梁钺，熊景之开了口。梁钺把一个茶杯往熊景之手边推了推：“是啊，案件接二连三地出，压力大！”熊景之没有碰茶杯，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把梁钺吓一跳。等熊景之从信封里拿出一个90X60毫米的密封真空证物袋时，梁钺有点尴尬地笑笑：他想多了，还以为熊景之为了某个案件给自己送礼来了呢！“这是？”能看出来，这个证物袋有年头了。“可惜，我取证时的人证是我师傅。我更希望这里面的东西你们用不上。”熊景之黯然道。十九年前，梁钺、熊景之、朱光明同年入警。梁钺在钟鼓楼派出所实习，熊景之和朱光明都在朱家园派出所实习，刚建好的植物园就在他们辖区。熊景之和朱光明分别由所里的两个老警察带，他们管老警察叫师傅。那天下午，熊景之的师傅对他说：“咱明天一早出发，去邻市取个证，你去检查一下车，最好钥匙今晚就拿到手。”当时所里一共只有三辆警车，根本不够周转，用车得提前几天报备。师傅上周就从所长那定下了那辆尾号71的警车。熊景之检查了一下油表，油箱是满的。办公室的人把钥匙给了他，但是交代他：“车今晚得停在所里，你们明早从所里出发。”吃过晚饭，熊景之正在帮母亲收拾厨房，朱光明来了。他说遇到点急事，想用一下车。见他脸色特别难看，熊景之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朱光明说老家来了几个亲戚，他得去火车站接一下，保证明早七点前把钥匙送到所里，不耽误他们的出行。他们明天取证的城市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71号车的油箱是满的，朱光明就是去火车站接人，应该耗费不了多少油。熊景之就把钥匙给了他，再三交代明天七点前一定把钥匙送到所里。朱光明连声应着，慌慌张张地走了。熊景之清楚地记得母亲当时说：“小朱家是出啥大事儿了吧，我看他眼神都是散的。”那一夜，熊景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踏实。第二天，他六点半就赶到了所里。朱光明很守信用，确实在七点整送来了钥匙。但是，当晨曦中熊景之看清朱光明的脸时，被吓了一跳。那时港片的僵尸剧很火，而朱光明的脸色，神态，和僵尸很近似。趁师傅还没来，熊景之又检查了一下车。他发现驾驶位下面的垫子很脏，都是泥土。他就把垫子拿出来抖了抖，看到垫子周边的车底还有泥土，正想找扫帚打扫一下，师傅来了。他不敢告诉师傅昨晚把车借出去了，也就没继续打扫，开着车，和师傅出发了。三天后，他们顺利完成任务返回云城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师傅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师傅叹气：“唉，现在啊，生男生女都操不完的心啊！” 熊景之问师傅怎么了？师傅说：“云城丢了个女孩子，才十五岁，和小朱妹妹一个班。”“人，是啥时候失踪的？”“就是咱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话刚说完，师傅感觉车子来了个大喘气，便问：“咋了？这两天就觉得你有心事，说吧！”熊景之就把出发前朱光明接车，及其反常的举动告诉了师傅。“靠边停车！”师傅说。师傅从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让熊景之用餐巾纸把车垫下面的泥土收集起来，装进了证物袋。后来听说那个女孩子是被人贩子拐卖了，而朱光明的妹妹和失踪的女孩子还是闺蜜，因为女孩子的失踪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案件搁置后，师傅让熊景之就把证物袋收起来，千万别扔了。熊景之就把它放进了一本书里。直到昨天，他才无意中听说，十八年前失踪的女孩子尸体在植物园里被挖出来时，他立刻想到了这个证物袋。于是，他去找了一趟已经退休几年的师傅。良久，师傅说了一句：“警察的心里只有公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