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无眠

石在自在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夜简飞行日,我当时是海航**团副团长,主管截击机大队(俗称夜航大队),常年执行夜间的作战、训练、指挥等飞行任务。 </p><p class="ql-block"> 那是12月的一天,陈师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后天担任一个夜简飞行日的指挥员,参训的是两个团所有要恢复夜简技术,以便恢复夜复作战任务的飞行员。说是上级临时调整训练科目,必须完成。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推脱:“师里领导那麽多,我指挥不合适。”陈师长说:“这个飞行日,师领导都要恢复夜简技术,别无选择。而且你常年飞夜航,指挥没有问题。” </p><p class="ql-block"> 我当然必须接受陈师长的决定,心里却非常疑惑:这个安排的前提,据说是源于气象台的预报:说后天恰是一个晴空夜朗的夜简飞行日,翌日就是连续几个夜复高气象,恰好可以完成两个团的夜复恢复技术训练。 </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当年夜复高气象(夜间云底高600米、能见度6公里)训练的天气非常难得,海南一旦冷空气南下形成复杂气象,一般都是低气象(夜间云底高300米、能见度4公里)天气居多,甚至超气象到不能起降了。 </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时飞行指挥员们大多不怎么相信气象台的预报,而且常常调侃他们,为什么这一次陈师长对于这个气象预报深信不疑呢? </p><p class="ql-block">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也直觉感到了真是难办:每个团必须有15个飞行员要完成夜简恢复飞行任务:每个人要带飞四个起落,单飞四个起落,完成一个仪表穿云图练习。 </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虽然我已经对于这个飞行日的困难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我真正面对着飞行计划板时,还是在一瞬间汗如雨下,两个团加上师领导,再加一个截击机大队,近五十架飞机,虽说是同一型号,但实际是四种机型(歼六丙、歼六三、歼六甲、歼教六),每个机型的着陆特点都各不相同。而且,这是一次恢复夜航技术训练,这是一个真正的师场次。当然,那个截击机大队可以忽略不计,他们都是机载雷达截击等大科目,放出去交给指挥所就行了。只是那三十多个飞行员的起落训练可有些吓人:一个航线起落6分钟,一次开车可以在航线上放三架飞机,每一架飞机的间隔约1分多钟,再加上飞仪表穿云图着陆的飞机,航线密度可想而知。而在起落下降线上,一旦前后机距离近于30秒就构成事故征候,那就必须停飞检查,训练也就泡汤了。 </p><p class="ql-block"> 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打起精神,努力调整自己的指挥预案。 </p><p class="ql-block"> 还好,那一天机场气象台的预报还真是准确,还的确是晴空万里。 </p><p class="ql-block"> 我们实施飞行任务的那个机场塔台,当时没有雷达显示屏,塔台只有雷达标图板,要想准确掌握各个飞机的位置就比较难。我记得,那一天的标图员与领航参谋之间对话交流的声音比平时大一些,无意间有时让我不用询问领航参谋,就对每个飞机的位置有了数。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大声对话。 </p><p class="ql-block"> 矩形起落航线的三转弯,是一个调节距离的枢纽节点。那一天的飞行日值班员是**团一大队黄副大队长,他紧紧地盯住了飞到起落航线三转弯前后的飞机动态,为我提供了非常准确的指挥调度依据,保证了航线飞行与穿云图训练的着陆安全间隔距离。 </p><p class="ql-block"> 领航的余参谋是个湖南人,非常聪明,绰号有“电脑”之称,每一次还没等我询问,他就能立即准确地告诉我所要关注的飞机动态。 </p><p class="ql-block"> 作训的焦参谋是北京人,业余善于雕刻绘画,那一天他准确地组织了登机运行,每一次当我刚刚想到下一波的开车时,都会恰好在无线电中传来飞行员们已经准备好的信息。那当然是他准确调度的结果。 </p><p class="ql-block"> 等全部顺利完成了那30多名飞行员、几位师领导每人两次开车,共两百多个起落的训练时,我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莫名喜悦。 </p><p class="ql-block"> 整整六个多小时,我一直拿着指挥话筒没有放下过。在指挥间隙,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战友们,相互微笑致意:这是我在塔台上从来没有感到过的默契,也许是大家都明白了这个场次的艰难? </p><p class="ql-block"> 这个场次夜简恢复飞行训练近七个小时,到午夜过后,我们圆满地完成了飞行计划。 </p><p class="ql-block"> 午夜时分,我回到宿舍后,居然还沉浸在高度的兴奋中,完全没有困意,只感到一波波莫名其妙的亢奋,脑子里竟然一片混沌,甚至不敢再去回想刚才的那场训练,那是我指挥过的唯一一个师场次——两个团加一个截击机大队。 </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自己的宿舍门口,当时那个营房还没有围墙,不远处就是一片荒地。我拿着一个茶缸子,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些流萤在荒地上飞舞,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那样坐了整整一夜。 </p><p class="ql-block"> 当晨曦渐露时,我才在彻夜茫然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原来这夜间景色变幻也如此璀璨迷人? </p><p class="ql-block"> 我这个人历来睡眠比较多,一贯是也不管夜航飞行结束多晚,都是回到宿舍倒头便睡。那一夜,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彻夜未眠。 </p><p class="ql-block"> 当年,在那个夜简飞行日之后,还果然是连续几个夜复高气象飞行日,那两个团如期完成了当年的夜复飞行训练任务,完成了上级下达的训练指标。只是我一直纳闷,当年那个气象台预报不准是常态,可那一次气象台怎么还真蒙对了呢? </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时候西方已经有了盲降着陆系统,他们早已经不再纠结于什么高气象与低气象了。 </p><p class="ql-block"> 从各种媒体上看到,现在,我军已经与国际高科技截击水平达成了一致,甚至在有些方面还略有领先了。现在截击机作战都是与卫星、星链、预警机联手作战了,据说通常是A锁B射C导。我们相信,在我军光荣传统导引下,我军将士们一定能再次创造光辉的战绩。 </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年那个飞行日结束后,居然都没有跟那天一起合作的战友们道声谢。 </p><p class="ql-block"> 那么,我就以此文致谢当年合作指挥那一场训练的战友们吧。 </p><p class="ql-block"> 人上了年纪,难免就有些念旧。如果真有当年在塔台合作过的那几位战友能够看到此文回应,我一定请喝茅台酒,届时大家一醉方休。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