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桥

梦白浪

清晨步入阿姆斯特丹火车站，前往阿纳姆（我觉得发音更接近“安亨”）。

位于阿纳姆市区、横跨下莱茵河的大桥，因为1944年9月那场激烈的空降作战而闻名于世，也是二战军迷心中的圣地。
随着8月排山倒海般进攻，西线盟军已经畅想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素来谨慎的蒙哥马利作出一个大胆计划，准备发动史上最猛伞兵攻击，夺取荷兰东部的几座重要桥梁，随即由陆军赶来接应巩固，跨越包括莱茵河在内的五大河流，就可以打开通往德国心脏的大门，长驱直入。
该计划称为“市场——花园”，“市场”代表伞兵，“花园”代表地面部队。

进军最远的英国第一空降师（因佩戴红色贝雷帽又被称为“红毛鬼”，兵力编成包括第1机降旅、第1伞兵旅、第4伞兵旅、第1波兰独立伞兵旅）负责占领阿纳姆大桥，计划坚守两天，英国30军的坦克就能开到。
30军的两翼，还有8军、12军接应。

盟军洋溢着轻松欢乐的气氛，德国人却逐步稳住阵脚，他们“恰好”将一支SS装甲集群（SS第9装甲师、SS第10装甲师）布署在阿纳姆“休整”。虽然已经残破，英国伞兵却绝对不是其对手。

英军空降地考虑了防空炮火、地表承受滑翔机的坚实程度等因素，唯独没有认真考虑赶到大桥所花费的时间，于是空降场地确定在城西12公里处。

9月17日（时值甲午大东沟海战五十年）战役开始，空降时很多车辆损坏，主力只好步行前往大桥，加上德国人反应迅速、英军通讯不畅、师长消失24小时，雾气不是笼罩荷兰就是笼罩英格兰。。。。。。战局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原计划在阿纳姆进行两次空降，由近万官兵夺取大桥，实际上只有第2营（弗罗斯特中校指挥）为主的750人在17日晚八点赶到桥北端，在三天四夜残酷且连续的战斗中81人战死，中校本人负伤，最后弹尽粮绝，21日被迫停止抵抗。 城西空降师司令部所在的奥斯特贝克镇也陷入重围，眼见全军覆灭，蒙哥马利只得命令退回下莱茵河南岸，在德军炮火攻击下，2163人逃出生天。

26日战斗结束，英、波两国空降人员损失八成，1500余人阵亡，6000多人受伤、被俘或失踪。
阿纳姆的英军营长除一名生还外全部牺牲。

英国地面部队被德军死死纠缠，不仅无法迅速推进，甚至自己都有被切断的危险，最终在阿纳姆以南9公里处止步。
南边夺取几座桥梁的美军82、101空降师也损失了3500余人，伤亡同样惨重。

动用伞兵规模超过诺曼底登陆的“市场——花园”行动，以10天时间推进80公里，突破口扩大到40公里，达成了一半以上的目标，但毕竟是不成功的战例，盟军伤亡更是大于德军。 蒙哥马利认为失败由一系列因素导致，不是自己的问题。后人也有认为艾克将行动自九月初推迟到九月中旬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给了德军集结兵力的机会。
这种争论不会结束。

“市场——花园”行动后，两军在阿纳姆对峙，蒙哥马利转头去肃清安特卫普的德军顽固。次年2月初英军绕过阿纳姆，经奈梅根向德国境内发起攻击，3月下旬终于渡过莱茵河，那时距离柏林投降只有40天。

9月23日，战事未停，德军就把9万多名城市及周边居民全部赶走，阿纳姆成了一座鬼城。

10月，阿纳姆大桥遭到盟军轰炸，无法使用。

1945年2月，德军将残桥炸毁。 荷兰解放后，在河上建起简易“贝雷桥”——就是电影中美军临时架设的那种钢梁桥。
1950年5月9日修复大桥。

1974年瑞恩历时七年的绝笔之作《遥远的桥》发表，他也在发行宣传时去世。
1977年据此拍摄的战争巨片《遥远的桥》（又译《夺桥遗恨》、《英雄冢》，央视播放时，我用180分钟录像带都没转录完）由肖恩康纳利、安东尼霍普金斯、吉恩哈克曼、罗伯特雷德福等明星主演，轰动一时，通过银幕效应使这一战役广为人知。 9月16日也就是战役爆发纪念日前夕，罗伯特雷德福去世，享年89岁。
七个月前，吉恩哈克曼去世，情形非常凄惨。
1978年9月16日（当地即存在两种说法，另称在1977年12月17日），大桥以弗雷斯特中校——战后继续服役晋升将军——命名。
感觉是受电影知名度的影响。

有人批评这部影片过于冗长，我倒觉得起承转合恰到好处，没有一分钟浪费。雄壮的铜管主题乐多次奏响，为影片添色不少。

只是看了原著，发现电影表现还是太乐观，好像美军空降师、地面部队都没有受到大的阻碍，英军最后撤退也是风平浪静。

火车票在国内已买好，名字的字母I打印出来却是S，有些疑惑。

刷车票二维码才能进阿姆斯特丹火车站大厅，但无人检票，外表宏大的车站里居然没有几个座位，基本就是几条通往月台的通道。
发现去阿纳姆的车都前往那次战役的第二站，也就是美军101师攻占的奈梅根大桥，想了想还是只看“遥远的桥”就够了。 漂亮的车厢 阿纳姆车站外表设计前卫，四面通透，但愿这里冬天不太冷。
旁边街道有一家中国/东亚餐馆
八十年过后，阿纳姆还是那么丁点儿地方，与我们熟知的荷兰景色迥异，不见运河与风车，深秋季节有别样之美。

穿过不大的城市，走向距离车站1.5公里外的大桥。
旧照上看不清碉堡具体形制，但可以看到两座桥头堡。
西北的桥头堡设置纪念铜匾，下方有敬献的花束
回望当年英军阻击阵地旧址，与电影大相径庭，距离桥面遥远。 走上大桥，目睹下莱茵河静静流向大西洋。 从这里的介绍得知，第一次夺桥时（夜间）桥面油漆被点燃，大部分桥体起火，巨大的热量导致伞兵攻击失败——这个细节在原著中解释为桥上车辆燃烧和军火爆炸。
反正对夜间夺桥的战斗，描述令我费解。
电影中好像只有桥南有德军，实际上英军始终承受北面的压力。

从桥头堡下桥。

影片中出现了一辆从桥上驶过进入城区、坚不可摧的老虎坦克（豹I坦克扮演）。有两处错误：
1，实质出现的是两辆老虎，反向从城里向南开进，如果它们再开几炮，桥头守军就会灰飞烟灭；
2，这两只老虎没有逼近，遑论穿过大桥。因为桥上满是被击毁的德军车辆，无法通行，自身反而可能会被英军贴近摧毁。 伞兵第3营老兵捐赠的英国火炮，纪念当年奋战的袍泽和居民勇于救助的义举——在激战中，市民除了暗中救护英军，还将亲友和德军的尸体码放在路上，有意阻碍德军车辆通过。 桥下有一座小型纪念馆，免费开放。
阿纳姆去奥斯特贝克有352路公交直达，时间间隔也不大，但找不到售票处，都是刷卡上车。司机见我只有现金，下车取了一张卡想为我代刷但不成功，干脆不收我的车钱。
自然我要送件礼物给他表示感谢。 奥斯特贝克小镇建于10世纪，因为风景优美，18世纪成为富人别墅区，吸引了大批艺术家来此度假。
小镇西端这座别墅“哈滕施塔德”于1865年建成，周边大片绿地好似公园，1942年刚开设为旅馆就被德军征用，战斗期间作为空降师师部，电影里多次出现，现改为纪念馆。 当年的旅馆/司令部西侧新建了玻璃门厅作为售票处和商品部，游客从这里进入。0层（国内称一楼）介绍旅馆的前身，1层（二楼）设放映厅和教育空间。地下1层为临展厅，介绍当地一家医院在战役中的经历。
地下2层是模仿1944年的“空降兵体验”。
馆内介绍详尽，但我拍照寥寥，倒是“机降”别开生面，我来回体验了好几次：）

钻进这个“滑翔机”坐好，享受牵引起飞、航行、降落全过程。
在空中，侧窗可以看到同型号的霍莎滑翔机 牵引机脱开，自主滑翔 接近降落地，发出语音提示，“机身”剧烈颤抖，机头溅起大片“泥土”，糊在风挡上。 师部的蜡像。历史上的空降师师长厄克特与肖恩康纳利相貌相似，他勇敢忠诚，但出身步兵旅长，受到“对空降突击完全不懂”的指责。 纪念馆周边放置着谢馒头和英国火炮，以及多件艺术家的纪念创作，也是露天咖啡馆所在。 馆外设临展“市场——花园行动中的波兰伞兵”
1939年前，波兰已经进行了伞降训练，波兰第一独立伞兵旅旅长苏萨华斯基是一战老兵（在奥匈军队），二战初期任21旅旅长，参加过华沙战斗。
华沙起义这时进入尾声，国家军紧急请求波兰伞兵投入战斗，英方答复没有飞机可派。
苏萨华斯基在战后不愿回到苏联控制的波兰，留在英国甘当普通工人，就这么干了几年，后来还是回到军界。

街道上到处是空降师的飞马旗，可是纪念馆没有见到出售。20多欧的红毛鬼帽子毕竟有些贵。

回去的公交司机就不好说话了，干脆步行吧，体验一下当年的伞兵道路。当年各部行进路线代号为“老虎”、“豹子”等，基本沿着第2营的路线前进，大约徒步7公里回到火车站。
中途去一家超市补充给养，看到有英军墓地的标识，走了一段茫无头绪，于是放弃。
隔着工地看下莱茵河。曾想从奥斯特贝克去撤退的码头看看，幸好没去，节省了体力。 网传阿纳姆有个四大恶人喷泉，包括弗朗哥等，我没有刻意寻找，大家以后不妨一探。

大巴午夜才到，晚上车站宽阔的桌面倒是可以完成我的旅行作业。
站内有台钢琴，不时有人过去弹奏数曲，也有不会弹而乱敲打的。
警察来回巡视，治安不错，流浪汉都被赶出大厅。

登上FLIX大巴，告别荷兰，冲向柏林！
八十年前，多少红毛鬼没能实现的目标，在和平年代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