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事，漫过时光的荒丘

杜小艳

篇号：17468681

篇/作者：杜小艳

图：网络/致谢原创

　　当第一缕秋风掠过街角的铁栅栏，那片粉紫的云霞便骤然在视野里铺陈开来。格桑花，以一种近乎莽撞的热烈，在城市的缝隙里，完成了对季节的认领。

初见它们时，我正揣着一份被生活揉皱的心事，漫无目的地走在下班的路上。金属栅栏的冷硬还在空气中泛着凉，可那些花，却像一群穿着粉紫裙裾的少女，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处，把明黄的花蕊举向天空，像是在与阳光交换着秘密。纤细的茎秆明明弱不禁风，却执拗地托着一朵朵花，在风里摇晃出细碎的光斑，瞬间就把我心里的褶皱熨平了一角。

后来我才知道，这花还有个名字叫“波斯菊”，却总觉得“格桑”二字更衬它。在藏语里，“格桑”是幸福的意思。可这幸福的花，却偏爱在贫瘠的土壤里扎根。你看它们落脚的地方，不过是城市绿化带的边缘，甚至是砖石缝隙里的一点薄土，却能把日子过成诗。春末撒下一把种子，夏末便还你一片绚烂。没有玫瑰的华贵，没有百合的馥郁，它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开着，粉的、紫的、白的，每一朵都像未经雕琢的璞玉，带着山野的质朴，又有着向阳的明媚。

我开始习惯在路过时驻足。看它们在晨光里舒展花瓣，露珠在花蕊上滚成珍珠；看它们在暮色中染上金辉，晚风掠过，花影婆娑，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舞。有一次，我瞧见一只蜜蜂在花丛里忙碌，它钻进这朵花的怀抱，又扑进那朵花的温柔乡，而格桑花们，就那样静静地敞着心怀，把最甜的花蜜奉上。那一刻，突然觉得这花活得好通透，不设防，不索取，只是尽情地绽放，尽情地给予。

秋雨渐次落下时，别的花大多敛了容色，格桑花却依旧倔强。花瓣被雨水打湿，颜色愈发浓郁，像是把整个秋天的色彩都吸进了花盏里。有些花茎被风吹折了，花朵却依旧朝着太阳的方向，不肯垂头。我捡拾起一朵被风吹落的格桑花，夹在书页里。干燥后的花瓣褪了些颜色，却把那份执拗的姿态永远定格了。

　　这让我想起在高原上见过的格桑花。在那片离天空更近的土地上，格桑花铺天盖地地开在草原上、山坡上，与经幡、玛尼堆相映成趣。牧民说，格桑花是神的恩赐，看见它的人都会得到幸福。那时我不懂，为何一朵平凡的花，能承载如此厚重的期许。直到在城市的街角与它们重逢，看着它们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在人来人往的喧嚣中，依然守着那份纯粹的绽放，才忽然明白：幸福从来不是索取，而是像格桑花一样，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热烈地活，坦然地爱，哪怕只是在缝隙里，也能把生命开成一片海。

　　如今，那片格桑花还在那里。冬风渐起时，它们的花容会渐渐憔悴，茎秆会慢慢枯萎，可我知道，等到来年春末，只要有一阵风，一颗种子，它们又会在这片土地上醒来，继续书写属于它们的花事。而我，也在它们一年年的花开花落里，学会了在生活的荒丘上，种满属于自己的格桑花——不为取悦谁，只为让自己的世界，永远有一片粉紫的云霞，永远有一份向阳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