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出的味道

花岗岩

<p class="ql-block">人这一辈子,总离不开在衣食住行里兜兜转转。有些青春往事,是“吃”出来的味道,这些味道会随着时间流逝在记忆深处沉淀。像老坛的酒,越久越醇厚,就如我和华的情分,在那一碗碗寻常吃食里发酵,每一口都浸着时间的印记。</p><p class="ql-block">大学毕业那年,我在亲戚莲的学校附近实习,搭车时偶遇了她的同学华。那天中午日头正烈,我请她们俩在路边摊吃了碗“杀猪粉”。粉汤滚烫,葱花鲜绿,华坐在我对面,长发用皮筋松松挽着,碎花裙子沾了点风带来的尘土,却透着说不出的清爽。那时谁也没想到,这碗十来块的米粉汤,会是故事的开头。</p><p class="ql-block">毕业后我分配到乡镇工作,听莲说华在邻乡的卫生院。得空约了朋友去找她,这是我上班后第一次带着目的去找她,华在卫生院旁的桥头小店请我们吃饭。红烧猪蹄筋道爽口,海蛎煎蛋裹着金黄的边,炒猪舌脆生生的,田螺煲吸溜着吃最够味,还有盘清炒空心菜,配着苦菜小肠汤,那是我印象中最丰盛的款待了。三个人喝了不少啤酒,结账时才知道,那五菜一汤吃掉了她半个月工资。我醉醺醺地拉着她的手说:“我要追你”。后来她总笑我,说见过直白的,没见过这么傻的——没有鲜花烛光,没有电影舞会,就着一桌子剩菜和酒气,把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p> <p class="ql-block">交往半年后,华姐回老家看父母,院长只批了两天假。我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对她说:“后天我去接你。”她连连摆手,我以为她是客气。礼拜天一早,我空着肚子就上了路。五十多公里的路,转乘换了三趟“龙马车”,转车时在尘土里等了快俩小时,中途又遇上修路,颠簸得骨头都快散了。等终于摸到她村口,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一路打听着找到她家,门一开,她妈妈说:“她刚乘车回单位了”。</p><p class="ql-block">失望像没拧紧的水龙头,一点点漫过心口。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我硬着头皮对她父母说:“叔,婶,能给我煮点吃的不?”没想到她妈妈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大盆米粉汤,上面卧着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葱花飘在汤上,香得人直咽口水。那碗粉汤,我吃得连汤都没剩,后来再也没尝过那么鲜的味道。华姐总拿这事打趣我:“全家没一个认识你,你倒好,进门就喊饿,还要人煮饭,脸皮够厚的”。</p> <p class="ql-block">因工作的关系,我常出差,跑遍大半个中国。每到一处陌生的街巷,看见摊位上冒着热气的小吃,或是餐馆里色泽诱人的菜肴,总会下意识地琢磨: 这道鲜美的地方风味,她会喜欢吃吗?那盘特色的菜肴,加点家乡的黄椒,应该会合她心意。遇到感兴趣的吃食,我会主动找老板问做法,从食材的挑选到调料的配比,都默默记在心里。想着等出差回去,有空时在厨房试着做做,哪怕味道差些,也能让她和孩子尝尝我走过的地方,藏在食物里的心意。</p><p class="ql-block">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餐桌上的菜换了又换,可我总记得那碗杀猪粉的热乎,桥头小店的烟火气,还有她老家那碗飘着葱花的米粉汤。其实普通食物哪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过是因为里面裹着人心,以及在那段不管不顾的年纪里,藏不住的真情。有些情分,就是这样在烟火气里慢慢熬出来的,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回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