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花开

长天毓劼明

文/长天毓劼明

照片/由作者本人拍摄



《剑上花开》

第一次见唐菖蒲，是在仲夏的花市。彼时暑气正盛，周遭的月季蔫了瓣，茉莉垂了头，唯独它立在角落，叶片像一把把出鞘的青剑，直挺挺刺向空中，顶端却托着一串饱满的花苞，红的、粉的、紫的，像谁把彩虹揉碎了，一粒粒串在剑穗上。

后来才知，这花原是有“剑兰”的别名。可不是么？那叶片确实像极了未开刃的剑，边缘带着浅浅的棱，摸上去却不扎手，反倒有丝绸般的凉意。寻常花草的叶多是舒展的，它偏要向上，一片挨着一片，攒成丛，像列队的士兵，透着股不肯折腰的劲。

等花苞慢慢绽开，才懂这“剑”的温柔。最下端的花先醒过来，花瓣缓缓舒展，不是牡丹那种铺张的艳，也不是兰花那种疏离的雅，倒像个刚睡醒的姑娘，带着点羞怯，却又忍不住把颜色亮出来。花瓣边缘泛着薄光，细看能瞧见细密的纹路，像谁用银线轻轻描过。一朵谢了，另一朵紧跟着开，整串花便从下到上，一路热闹过去，能断断续续开上小半月。

我总觉得唐菖蒲是懂分寸的花。它不选春日的热闹，偏在暑气最盛时开花，像要给这燥热的季节添点清亮。阳光烈的时候，它的叶片更显青翠，花瓣上的水珠被晒得发亮，远远望去，像剑丛里藏着星星。有风过时，叶片轻轻摇晃，却从不弯腰，花串跟着点头，倒像是在和路过的风打招呼。

有回暴雨突至，我急着把窗台的唐菖蒲搬进屋，却见它在雨里站得笔直。雨水打在叶片上，噼啪作响，它也不颤一下，反倒把叶尖的水聚成珠，轻轻一甩，便落进土里。雨后再看，花瓣上沾着水珠，颜色鲜活得像能滴下来，叶片更青了，透着股洗尽铅华的精神。

原来这看似锋利的“剑”，藏着的是韧性。它不像温室里的花那样娇气，给点阳光雨露，就能在角落里默默生长，把日子过成一串花开。花开时不招摇，花谢后也不颓唐，只静静等着下一季，再抽出新的剑，开成新的虹。

如今案头常摆着一瓶唐菖蒲。看它的剑叶向上生长，看花串慢慢绽放，忽然懂得，所谓风骨，未必是咄咄逼人的锋芒，也可以是这般——带着温柔的坚韧，在时光里，一寸寸向上，开出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