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连载〗

村夫野老

星·华·火·烛：闪光的足印

（续）

第五章 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28.同城共盏：军绿醉意何曾酒

在雁城，一群曾共垦荒原、同握钢枪的战友，时常相聚。茶香氤氲间，往事如昨；酒盏交错时，豪情未减。共话激情岁月，笑谈今日安康——这已成为我退休生活中一道温暖而亮丽的风景。

宇发、昌衡、国旺……这一连串刻进骨子里的名字，每一个都承载着生死与共的记忆。当年，我们同乘一列闷罐车，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如今虽散居各地，移动互联网将我们的心紧紧相连，便捷的交通让不再矫健的我们仍能频频相聚。岁月可以改变容颜，却改变不了战友之间的情谊。重逢时的拥抱，瞬间融化了所有思念；碰杯时的铿锵，犹如当年并肩正步的回响。

每逢佳节倍思亲。八一建军节，雨母山“五十年战友聚会”让我再度沉浸在这份历经半世纪风雨却愈发醇厚的战友情中。

步入雨母山——即如今的雨母山森林公园。满目苍翠恍若昔日军营的底色；步道旁松涛阵阵，宛如旧日号角在风中回荡。我们这些鬓发斑白的老兵，三三两两相互搀扶，行走在登山步道上，每一步都踏着岁月的节拍，走在从未远去的戎马记忆之中。立于山巅极目远眺，雁城美景尽收眼底，恰似我们曾共同守护的山河。

我们至溪湖山庄共进午餐。

宴厅里，几十张沧桑的面孔齐聚一堂，人声鼎沸中，仿佛瞬间重返青春。宇发一个标准的环顾军礼，致辞时声音哽咽却铿锵：“五十年了，咱们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感情，一辈子都忘不了！”众人举杯相应，杯盏碰撞声如当年正步踏地的节奏。席间，一个粗犷的嗓音领起，大家齐声唱起当年的军歌：“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歌声虽不复年轻时的嘹亮，却饱含着岁月沉淀的深情。

觥筹交错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宇发回忆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带领车队在敌机密集轰炸的生死线上运送军械：前后车辆均被炸毁，他驾驶的车辆亦多处中弹，凭借过人勇气和驾驶技术死里逃生，身负重伤仍奇迹般顽强归来。这段经历，他平日极少提及，此刻道来，举座肃然，仿佛又将我们带回了那片硝烟弥漫的焦土；国旺讲述转战公安战线后如何保持军人本色，在刑侦岗位上秉公执法、于反诈前沿守护群众的“钱袋子”的日日夜夜；昌衡诉说转业钢管厂的峥嵘岁月；我则以诗朗诵回顾“军魂托起三尺讲台的三十春秋”。笑声与泪光交织间，时光仿佛倒流——这些记忆如同生命的勋章，在每个人心底熠熠生辉。

酒过三巡，酡颜醉了，老亦少年。你敬一个军礼，我走几方正步；我施几式拳脚，你展一套擒拿；猜拳行令，谈笑风生……虽已皓首苍颜，军威犹在，豪气不减当年。我即兴赋诗助兴：“钢枪虽卸五十秋，军魂永驻心依旧。乳母山下聚旧部，醉意并非酒中求！”掌声雷动间，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泪光。手中的酒杯，映照着窗外的夕阳，也映照着每个人眼中不变的军魂。

窗外，夕阳为雨母山镀上金边；窗内，历经岁月洗礼的战友情，比醇厚的雨母酒更醉人心扉。令人沉醉的又何尝是杯中之酒，而是那段永不褪色的军绿岁月和生死与共的情谊。

分别时刻，暮色渐浓，雨母山的轮廓在晚霞中愈发柔和。山路旁的灯盏次第亮起，如一列温柔的哨兵，昏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在碎石路面轻轻摇曳。我们站在分手的路口，一次次紧紧相拥，手掌拍打彼此不再挺拔的脊背，声音依然铿锵有力。句句“珍重”，声声“再见！”《驼铃》旋律在夜色中缓缓流淌：“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歌声中，我们挥别的手势仍保留着军礼的模样，脚步虽蹒跚，仍踏着正步的节奏。转身离去时，每个人的背影渐渐融进温暖的夜色。

暮色四合，雨母山的轮廓渐渐融入群山剪影。远方的灯火在晚风中明灭，像一份无声的誓言，与我们心中那串鲜亮的记忆——一同闪烁！

〖待续〗

作者简介：

彭兴衡，笔名村夫野老，湖南衡阳人，1953年生。函授大专学历，从军从教四十载，现为退休教师。雅好阅读，勤于笔耕，虽偶有拙作成篇，然多为自娱之乐，未敢期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