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立夏后的第一个周日,我们“快乐一家人”再度启程,奔赴平凉郑家沟。不为名刹古迹,只为一棵树——那棵横卧溪畔的歪脖子柳。它不在景点名录上,也不在导游词里,却像一个老朋友,在年复一年的呼唤中,等我们归来。</p><p class="ql-block">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雨,洗去了尘灰,天空澄澈如洗。阳光穿过树叶,洒在草地上斑驳跳跃。沟里柏树青翠,梨杏挂果,野草疯长,浓荫下凉风习习。我们沿着蜿蜒小路往里走,脚下是泥土与落叶混合的柔软,耳边是蝉声与溪水的合奏。山势起伏,林木葱茏,细流自南向北潺潺流淌,像一条低声吟唱的线,串起这片未完成的水墨画。</p><p class="ql-block">而那棵歪脖子柳,正是画中最耐人寻味的一笔。</p> <p class="ql-block">它横卧溪上,树干如弓,枝条垂地,像一位俯身饮水的智者,又像一位倒下的勇士,仍用绿意撑起一片天空。听人说,它曾被一场暴风雨掀翻,根系撕裂,几乎被砍伐。斧子落下几下,又停了——或许是不忍,或许是谁忽然觉得,它还活着。第二年春天,它竟真的发了芽,枝条一寸寸爬向天空,树身渐渐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蓄着生命的力。</p><p class="ql-block">几十年过去,它没死,也没站直,却活得比许多挺拔的树更久、更动人。它不争高耸,却以低姿态撑起一片绿荫;它未挺立,却比许多直树更显坚韧。它像一位沉默的老友,年年守候,岁岁无言,只用年轮诉说风雨。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首静默的诗,在喧嚣之外,低吟着生命的倔强。</p><p class="ql-block">我们纷纷驻足,有人轻抚树皮,掌心贴着那粗糙的纹理,仿佛在读一段被风霜刻下的往事;有人攀上树干留影,双臂张开,像要拥抱整个山谷的风。笑声在林间回荡,而它静默如初。它见过太多来去,从不喧哗,却始终在场。</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人来这儿,不只是看树,更是来找自己。在这棵树面前,所有急于挺直的焦虑,都慢慢放下了。</p> <p class="ql-block">快七十的老朱像小孩一样站在横卧的树干上,背影沉静,望向山谷。他没说话,可那一刻,我仿佛懂了——人到中年,谁没有被命运掀翻过?谁没在风雨里摇晃过?可这棵树告诉我们,倒下不是终点,弯腰不是屈服,而是换一种方式继续生长。</p><p class="ql-block">它不向上争天,却以横逸之姿,活出另一种挺立——那是一种被命运压弯脊梁,却依然托起绿意的尊严。它与山相守,与水相伴,与风对话,与人相望。它不说话,却教会我们:有时候,弯下腰,不是屈服,而是为了更好地生长。</p><p class="ql-block">它横卧在溪上,像一座自然的桥,连接着过往与现在,也连接着人心与自然。有人说它励志,我倒觉得它更像一种启示:人生未必非要笔直前行,跌倒了,也能横着活出风景。</p> <p class="ql-block">我们一群人站在树旁合影,旗帜在风中展开,写着“平凉快乐一家人户外群”。有人叉腰大笑,有人举手欢呼,有人安静地站在角落,目光落在树影深处。女同胞们红衣如火,在林间奔跑而过,像一阵热烈的风。而树,依旧静立,目送她们远去。</p><p class="ql-block">一种是生命的跃动,一种是岁月的沉淀。它们同在这片山谷,各自精彩,又彼此成全。美无处不在,可最让我惦记的,仍是那棵歪树。它没有花的娇艳,却有树的筋骨;它不争朝夕,却赢了时光。</p><p class="ql-block">轻抚树干时,我没说什么,可那双手的温度,仿佛在说:谢谢你,还在这里。</p> <p class="ql-block">郑家沟四季皆景,春有槐花如雪,香飘满沟;夏有浓荫蔽日,凉风拂面;秋叶渐染,山色斑斓;冬雪覆野,玉树琼枝。而那棵歪脖子柳,无论春夏秋冬,始终在那儿,或绿或枯,或披雪或沐阳,从不缺席。</p><p class="ql-block">它不追赶季节,也不迎合目光,只是静静地,活成了自己的样子。树林深处,小径蜿蜒,黄衣的身影格外醒目。我们就这样走着,像一群寻找答案的人。可到了那棵树下,才发现,有些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回答。</p> <p class="ql-block">若你来平凉,不必只看庙宇古塔,不妨来郑家沟走一走,看看这棵横卧的树,如何把“倒下”活成了“站立”。云南瑞丽有独树成林,万人称奇。而平凉这棵歪脖子柳,虽只一树,却也撑起一方天地。它不靠繁复,不靠奇绝,只靠那份静默的坚韧,便成了游人心里的一处牵挂。</p><p class="ql-block">山间草地上,我们再次聚拢,笑声如铃。而那棵树,渐渐落在身后,却印在心里。它看着我们来了又走,一年又一年,从不喧哗,却始终在场。</p><p class="ql-block">人与自然最美的相遇,不是征服,而是共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