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之美 故乡之恋(火炕的记忆)

王务明

<p class="ql-block">过去家乡农村有一种最热情的待客礼俗,唤作“上炕上炕快上炕”。老辈人每每提起这句带着泥土气息的叮咛,眼底总会泛起一层薄雾,仿佛那温热的炕面正烘着久远的记忆。一声“上炕”,不只是邀约,更是一种深情的敞开——将家中最暖的地方让给客人,是质朴人心中最隆重的敬意。</p> <p class="ql-block">土炕,是家的心脏,是寒冬里不熄的脉搏。在没有暖气与铁炉的年代,它用柴火的余温,一寸寸焐热了北方漫长的冬夜。那时的冷,似乎比今日更凛冽,孩子们裹着棉衣、戴着棉帽、脚蹬大棉鞋,在寒风中蹦跳着上学,课堂上跺脚取暖成了默契的仪式。而放学归家,最盼的便是那一方热炕头——它不只是暖身的归处,更是心灵的栖所。“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俗语道尽了农人最朴素的梦,热炕头与天伦之乐并列,是岁月安稳的象征,是烟火人间最美的图景。清晨天光未亮,父母已悄悄抱柴入屋,拨开灶门,点燃柴禾,火舌轻舔灶壁,热意悄然渗入炕身。待柴尽火熄,屋暖如春,炕也渐渐温热起来,像大地在低语,诉说着家的温度。炕上铺着毛毡或厚褥,怕烫的坐褥上,怕硌的垫席间,老人们围坐打牌,见人来了便笑呵呵地招呼:“快上炕!”还忙不迭让人从被垛取褥盖脚,指点着“这儿热”“那儿凉”,任人依性情选位。一盘炕,围坐的是人情,升腾的是暖意,是冬日里最动人的生活画卷。</p> <p class="ql-block">老辈人对炕的情意,早已刻进骨血。即便换了新居,也要亲手盘一盘炕,仿佛不如此,家便不完整。年轻人偏爱床榻的现代,可面对执拗的老人,也只能顺从地留出一方土炕。盘炕有讲究,南炕朝阳,晨光初照,冬日暖意融融;北炕背阴,午后方见斜阳,夏日反觉清凉;还有顺山炕,依屋势而建,随地形而卧。无论哪一种,炕始终是家中最核心的所在——它不单是睡卧之地,更是团聚之所,是家风的温床,是岁月深处最安稳的依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