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持金,叩响秋门

阮小敏

<p class="ql-block">夏末的余温还在空气里轻轻漾着,风却先一步换上了清爽的调子,悄悄漫过街角巷陌,竟让大地的翠绿都添了几分通透。不像盛夏时那般浓得化不开,此刻的绿,是吸饱了晨露的温润,是浸过晚风的柔软,连路边的草叶尖儿都带着点透亮的光泽,仿佛一捏就能挤出清甜的秋意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在这片澄澈的翠绿里,栾树先醒了。它们不似法国梧桐那般张扬地铺展阔叶,也不似银杏那样早早酝酿着金黄,只是悄悄把枝桠往天空里伸了伸,再伸了伸——忽然间,绿枝的缝隙里就蹦出了星星点点的黄,起初是怯生生的,像刚睡醒的娃娃探出头,后来竟越攒越多,越挺越高,最后干脆从层层叠叠的绿叶间举了出来。那哪里是花,分明是一面面金黄的旗帜,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晃着,把初秋的消息扬得满街都是。</p> <p class="ql-block">人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栾树偏要做第一个炼金的。初秋的日子还带着点鎏金的暖,栾树就踮起了脚,把枝桠往阳光最浓的地方送。它像个耐心的匠人,每天清晨都第一个拽住刚爬过屋顶的阳光,把那暖融融的光揉碎了,裹进花苞里,一点点熬,一点点炼。等风路过时,花苞“啪”地绽开,竟真的炼出了一片片金箔——不是冷硬的金属,是带着柔光的、薄薄的花瓣,风一吹,就从枝头飘下来,慢悠悠地打着旋,像极了初秋落下的第一阵金黄雪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雪花”一落,整条街都活了。蝴蝶最先闻着味来,翅膀上的花纹沾着晨光,绕着栾树的枝桠飞,像是在给这金黄的旗帜伴舞;蜜蜂也嗡嗡地赶来,钻进花瓣里,把带着甜味的花粉酿成初秋的第一口蜜。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慢下脚步,有的抬头望着满树金黄,伸手想接住一片飘落的金箔;有的干脆站在树下,任那些细碎的金黄落在肩头,像是披了一件带着阳光味道的小披风。</p> <p class="ql-block">其实栾树哪里是在炼金,它是在给秋天交一份成绩单。夏天的时候,它和所有的树一样,拼命地长叶子,把浓绿的荫凉送给过路人;如今秋天来了,它就把积攒了一夏的阳光,都变成了这满树的金黄。阳光洒在一片片金箔上,亮得晃眼,那光芒不似盛夏的灼热,是温和的、带着赞许的暖,像极了父亲看着儿子交出满分试卷时,眼里藏不住的褒奖——不张扬,却满是认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风渐渐凉了,栾树的金箔会慢慢落尽,长出一串串红灯笼似的果实。可我总记得初秋的这一幕:翠绿的大地间,栾树高高举着金黄的旗帜,把阳光炼成金,把日子过成诗。它用最热闹的金黄告诉我们,秋天不是萧瑟的开始,是另一场温柔的开场——就像我们的生活,总有不疾不徐的成长,也总有如期而至的美好,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就悄悄绽成了满树金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