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瓜头往事

陆昊

美篇号：25276955

摄影：网络

“瓜头”，便是守在瓜地看护瓜果的人。每当念及这两个字，眼前总会浮现出老人们在瓜园初开时，于遮阳棚下悠悠抽着烟、摇着大蒲扇，身旁卧着温顺小狗的闲适图景。而二十一岁那年，身为知青的我，也亲身走进了一段当“瓜头”的岁月。

知青劳动初体验

我所在的铜矿，为了让矿里居民能吃上新鲜蔬菜，在离家属区不远的地方辟了片菜地。菜队里，土坯房、水井、毛驴、牛马，还有一些种菜的家当，一应俱全。那时矿上有规矩，高中毕业的子弟得先参加两年以上的劳动锻炼，才能安排工作。我和其他女知青，虽打心底里怵着那风吹日晒的繁重劳作，对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万般不适应，却也只能咬着牙硬扛。

开春时节，我们跟着拖拉机去捡拾地里翻出来的树疙瘩。这些家伙集中起来拉回菜队院子晾干，再锯成块，便是冬天烧炉子、烧炕的好燃料，耐烧得很，劲头堪比煤炭。之后便是平整土地、起垄作畦，趁着春雨，把西瓜和香瓜的种子播进了土里。

小苗冒头后，间苗、除草的活儿就来了。每天天刚蒙蒙亮，闹铃便准时扯开嗓子，我们匆匆洗漱完，扛上锄头，坐着马车往地里赶。炎炎烈日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透了衣衫，手巾一遍遍用冷水拧过敷在脸上，可手里的锄头还是越挥越沉，胳膊像灌了铅似的。但日子一天天过，坚持着坚持着，我竟从当初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变得结实起来，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耐受力也强了不少。这段历练，直到如今想起来，依旧觉得格外珍贵，满心怀念。



成为“瓜头”的日子

菜队里男的少，瓜地得有人守着，可这活儿没人乐意接。我便和比我小四岁的赵淑琴，被派去负责白天的看瓜任务。小琴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性子开朗活泼，个子不高，却圆乎乎的透着喜气，眼睛不算大，笑起来却弯弯的，像含着星光。和她在一起，总觉得轻松自在，没什么拘束。

我们负责的瓜地，在离菜队十多里地的高岗上，紧挨着去往科右中旗的公路。那地势像一道抛物线，站在高岗上，望不见下坡后隐没的地面。公路边搭着个三角形的瓜棚，算是我们的“阵地”，两面用稻草帘子挡着，能遮点太阳、挡点风雨。棚子里搭了两张床，外面支着个简陋的灶台，床底下还藏着一支沙枪，是留着夜里防贼用的。每天清晨，我们骑着自行车到瓜棚，和夜里看瓜的人交接班。

瓜熟的时节，每天都有我们的人踏着露珠在瓜地里摘香瓜，每天都能摘下好几筐香瓜。看着那些饱满诱人的果实，心里头满是欢喜，那是劳动结出的甜。在这里，我和小琴，不用整天顶着太阳干重活，我俩轮流歇着、值岗，每小时去瓜地转一圈，防着有人偷瓜，其余时候便凑在一起玩连仔棋。我会唱歌，就教小琴识谱，还把家里的小提琴带到了瓜棚，拉起琴来，清澈的旋律便在旷野里悠悠荡开，小琴就惬意地躺在床上听着，一脸满足。有时，我们就在瓜棚里摇着大蒲扇，享受这份难得的悠闲，有时，去地里摘两个带着露水的香瓜，咬一口，冰凉清甜直沁心脾，我们总能抢先尝个鲜。

有一回，我俩突发奇想，把西瓜去了籽，放进大米里煮，结果煮出来的东西甜得发腻，西瓜的清香也没了，虽说搞砸了，可俩人还是笑得前仰后合，在瓜棚，我们总能随心所欲地折腾，自在得很。



瓜地风波与岁月感慨

秋天悄没声儿地来了，瓜地里的绿色渐渐染上黄边，香瓜也稀稀拉拉的少了许多。秋风掠过瓜棚，带着些凉意，远处的山上却被装点得五彩斑斓。一天下午，我去岗下巡视，瞧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手里拎着个军用挎包，正在瓜地里东瞅西看地找瓜。我大声喊着让他出去，他看看我，仍然自顾自的捡拾香瓜。他却理都不理。我本想着，他要是说明来意，或许我也能通融，可他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实在让人窝火。我转身回瓜棚拿了沙枪，想吓唬吓唬他，可那小伙子还是不为所动。

他看我拿着枪，以为是吓唬他，就如同没有看到一样，这时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哼，我也是民兵排长，枪法不算差，一时气头上，推弹上膛，朝着他旁边的地面扣了扳机。“砰”的一声，沙子溅了起来，那小伙子妈呀一声，吓得扔下挎包，拔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其实，我哪敢朝他真开枪，只不过是想吓一吓他而已。我捡起挎包，见里面装着半口袋瓜，心里头顿时涌上一股悔意，直担心把他吓出什么毛病来。好在后来没什么动静，想来那小伙子也是个本分人，没找我报复。



如今回头再看，当“瓜头”的那段经历，就像一本旧书里的故事，过往的一幕幕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当年的那些人，在时光的流转里，各自走着不同的路，有着不同的命运与感悟。岁月匆匆，世事难料，人生的每一次蜕变，都像蚕儿剥茧抽丝般，一点点褪去旧我；每一段经历，都是往后厚积薄发的储备。那些有甜有苦的过往，都酿成了有滋有味的人生故事，让往后的路，走得更豁达，也更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