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木秋笺：天地私藏的一页湛蓝

星辰

行至赛里木湖畔时，初秋正将云朵揉成薄纱。天地在此处忽然撤去所有屏障，只留一泓湛蓝的湖水泊在雪峰环抱之中，像大西洋遗落在东方的最后一滴泪珠，含着万古的清寂与澄明。

月亮湾的水面是天地对望的镜鉴。博罗科努山的雪峰垂首映入湖中，云影与山脊在波纹间交融又离散。忽有秋风掠过，倒影碎作万千银鳞，待水平如初，那雪山竟显得更清澈了几分——仿佛湖底另有一个世界，那里的雪终年不化，那里的天永恒蔚蓝。

克勒涌珠畔的天鹅是这镜面的主人。它们曲项向天时划破云影，俯身饮水时吻醒山峦。羽翼拂过湖面便荡开圈圈涟漪，恍若神祇以银针在绸缎上刺绣。这些白羽的隐士从不畏惧旅人，只将呜咽般的鸣声散在风里，成为秋日最清寂的注脚。

点将台的S弯道是历史与自然的双重笔锋。成吉思汗的铁骑曾在此卷起烟尘，而今只有柏油路在金黄草甸间蜿蜒成飘逸的墨迹。站在高处望去，湖水与公路一同向着雪山深处流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路追逐着湖，还是湖牵引着路。

西海草原正上演秋日的交响。云杉林以墨绿针叶织就竖琴，草原则铺开金黄的琴键，牧人的木屋恰似谱线上休止的音符。忽见哈萨克牧人扬鞭而过，骏马踏起的草屑在夕照中纷飞如金屑，刹那间点亮了整幅画卷。

暮色四合时，湖水渐变成深蓝的绸缎。忽然懂得为何古人称此湖为“净海”——世间纷扰在此皆沉湖底，唯留天地最本真的样貌。赛里木湖不是风景，而是天地写给人间的一封长信，墨色是雪山，笔锋是弯路，而那永不止息的粼粼波光，正是读信人怦然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