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思念

琴声

腰痛病又犯了。

窗外是没完没了的雨。看雨打在玻璃窗上，玻璃渐渐布满晶莹的水珠，然后又流下一股一股的小溪。我艰难地下床移步至窗前，见一树一树葱茏的绿叶正在风中摇曳，水润润的，显得比往日干净翠绿了许多。叫不上名的灌木已经由绿转红，那一抹一抹的红色给花园增添了亮丽的色彩。再往下看去，地上淌着一层浅浅的溪流。

这样的雨天是不适出门的，本想去医院也只好作罢。我复躺到床上，一个转身，一次抬脚，便会让我呲牙咧嘴，叫出声来。腰突已经好几年了，本无大碍，却为了喜欢的舞蹈，退休后费力花钱加入了专业舞蹈团，没料到几次练功下来便彻底毁了腰，不得不永远告别了舞蹈。不跳舞是小，腰病是大，我知道，这病要纠缠我一生不离不弃了，一想到此，就为当时的好强和无知悔青了肠子。

数次住院，让我慢慢懂得了腰部保养，只要生活中多加注意，我和疾病基本便可相安无事。但事情总有两面性，相安无事中自然而然会滋生麻痹大意的思想，我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洁癖又开始泛滥起来，见不得地上一丝一毫的渣渣、发丝，为图方便顺手弯腰捡起；炎炎夏日强迫家人一天换一到两次衣服，一筐一筐的衣服、床上用品先经处理再塞进洗衣机，每天晾衣杆上满满当当……还忘了季节转凉及时给腰部保暖。哎！关羽大意失荆州，而我是大意毁健康。

躺在床上不敢动，一动便扯痛腰板。肩周炎还在继续困扰着我，如今腰椎病又发作，一种伤感油然而生，思绪也格外活跃起来。

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手机屏幕上——“9月17日”，心里一惊，今天是父亲的忌日，我竟忘了！病榻上的我一直陷于自身的痛苦，而忘了这个特殊而伤痛的日子。此时此刻，活跃的思绪立刻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回到了遥远的熟悉的老房子。

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住过院，母亲倒是住过一回。当时母亲不知道得了一种什么病，大概需要住院手术治疗，我记忆最深的是父亲送母亲去医院的那幅画面。小院里，父亲把那辆打柴用的架子车推出来，掸了掸灰，在车上铺了一床棉被，然后使出全身力气把母亲弄上车，待母亲坐好，又拎起几包准备好的脸盆、牙具毛巾等生活用品，放在架子车的角落里，最后，父亲扶起两边的木把手，弓着腰推着架子车出了院子大门。当时母亲盘腿坐在架子车上、父亲弓着腰用力推车的样子，让我联想到电影里看到过的某个场景：黄土高原上，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一位老妪，一个老翁推着，在荒凉的黄土地上缓慢行走。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父亲是一名国家干部，也是一个自尊心强、爱面子的男人，那时还没有公共交通，父亲又不愿给单位添麻烦，于是就有了这个乡土味儿极浓的画面。

父亲就这样一直把母亲推到了约四五公里之外的一家三甲医院，陪伴、照顾母亲直到出院。

弟弟十几岁时也曾住过一次院。记得是得了一种传染病，父亲专门给弟弟买了一副餐具，每天母亲做好饭，父亲给弟弟送去。医院离家虽然不算远，但父亲每天要上班、送饭两头兼顾，于是骑着那辆老掉牙的自行车，风风火火一天来回跑六趟，很是辛苦。早饭要提前送去，才不会耽误上班时间，这样，父亲就比以往要早起一个多小时；中午他总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饭送去，回来再匆匆忙忙吃口饭，基本就没有午休时间了；晚饭送去后，父亲就会留下来陪着弟弟慢慢吃，和他说说话。为了让弟弟增强战胜疾病的信心，父亲每次和他轻松地聊聊家常，讲一些名人的故事。待弟弟吃完，父亲把餐具用开水消毒，留待下一次再用。

因为营养调理得好，积极配合治疗，一段时间后，弟弟的病彻底好了，父亲把弟弟接回了家。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下去，朝外望去，窗上的雨珠还是那么晶莹剔透，像一滴滴眼泪。

思绪还停留在过去，父亲那沧桑、疲惫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动。生活的艰辛不易从未打垮过父亲，他默默无声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负重前行，像一座山那样守护着一个家。

我深深思念父亲。

声明：文中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