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帘洒进来，落在她布满皱纹的手上。她坐在轮椅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数那些年留下的痕迹。那双手曾为我缝过冬衣、煮过热汤，如今安静地搁在膝上，微微颤抖。桌上的那束花是昨儿护工悄悄换的，白菊配着几枝康乃馨，不张扬，却暖人。她没说话，我就坐在旁边，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像小时候她守着我入睡那样。</p> <p class="ql-block">今天她手里多了一个旧怀表，铜壳子已经有些发暗，是爸留下的。她时不时打开看看，指针早就不走了，可她还是喜欢听那“咔哒”的开合声。护工说她这几天总念叨着老房子门前的桂花树，说八月一到，风一吹，满院都是香的。我笑着应她，心里却明白，有些记忆像这停摆的钟，停在了最暖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午饭时间，小张护工准时推着餐车过来。她穿着那身熟悉的蓝色工作服，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午后的静。她蹲在小凳上，一勺一勺喂着，偶尔还讲两句院里新来的猫在花园晒太阳的事。老妈吃得慢，但她从不催，只是耐心地等着，像照顾自家老人一样。我看着她低头吹凉粥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温情，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愿意为你放慢生活的节奏。</p> <p class="ql-block">下午的阳光斜照进走廊，空气里浮着细小的尘粒。她坐在轮椅上，微微前倾着身子，正和小张说着什么，嘴角带着笑。我猜她大概又在讲我小时候调皮的事了。白色的墙壁、干净的地面、一扇半开的门后隐约传来收音机里的豫剧声。这里没有家里的烟火气，却有一种别样的安稳，像一本慢慢翻动的旧书，每一页都写满了被细心对待的日常。</p> <p class="ql-block">阴天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庭院里，手扶着额头，不说话。草地上湿漉漉的，风有点凉，可她就爱这种安静。我远远看着她，像一幅静止的画。她累了，是身体的，也是岁月的。可即便如此，她仍坐得笔直，像一棵老树，根深扎在土地里，枝叶虽稀，却不肯倒下。</p>
<p class="ql-block">日子在这里走得慢，慢到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慢到能看清一个人眼里的光是如何一点点柔和下来的。老妈在这里，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永远忙碌的母亲，而是一个被时光温柔以待的老人。而我，也终于学会了，用安静的方式去爱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