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里的年轮(散文) 文/许翠双

怒放的生命

灯影里的年轮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煤油灯,是童年暗夜里最温柔的月亮。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村的生活充满了艰辛:一个劳动日的工分值低得令人心酸,还换不来供销社柜台上二两白糖的标价,却要透支整片土地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入学,晚饭后,母亲收拾完碗筷后,把我裹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窝里,便坐在麦秸儿编织的墩子上开始纺棉。</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挂在墙上,灯光摇曳,灯罩是磨砂玻璃的,边缘被熏出淡淡的烟渍,灯芯的火苗在玻璃罩内轻轻跳动,映得棉线泛着暖黄的光。母亲盘腿坐在墩子上,右手摇动纺车,左手抽引棉条,银线便从她指间源源不断地缠绕到木锭子上。灯光将母亲和纺车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坯墙上,随着纺车“吱呀”声微微颤动,像一幅活的皮影戏。我常趴在炕头,看那光晕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仿佛时光也会在这暖黄里凝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上学后,母亲依然在夜深人静时纺棉,她要求我做完作业后就睡。我不想睡,在一旁守着母亲的笸箩框,捡里面的圆溜溜的线坨玩耍。直到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了,朦胧中,感觉那盏煤油灯还在亮着。母亲佝偻的身影在土墙上摇晃,纺车声像首不知疲倦的摇篮曲。</p><p class="ql-block"> “妈,你咋不睡?”我揉着眼睛问。母亲用针尖挑了挑灯芯,火苗噗地蹿高一截,映亮了她眼角的细纹:“好孩子,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早校读书。现在家里人就你无忧无虑。”</p><p class="ql-block"> “妈妈,你也睡吧。你不睡,我就不睡。”我缠着母亲说。</p><p class="ql-block"> “孩子,你和三个姐姐都上学,家里就你二姐挣工分,咱家年年还给队里贴钱。我纺点儿线,换成钱,就能供你姐妹几个上学了。”她轻描淡写的话里,藏着白昼劳作后的疲惫,也藏着对子女的疼爱。</p><p class="ql-block"> “什么叫贴钱?”我问。</p><p class="ql-block"> “就是说咱家劳力少,挣的钱换不来分的口粮,还得往外搭钱。”母亲一边解释,一边教导我要好好学习。</p><p class="ql-block"> 我似懂非懂,但知道母亲又在熬夜干活了。</p><p class="ql-block"> 那些夜晚,煤油灯的光是温暖的,也是沉重的。它照亮了母亲眼角的皱纹,也照亮了生活的艰辛。后来,家里通了电,煤油灯被收进箱子,但它在记忆里始终亮着,成为岁月年轮中最明亮的一圈。</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岁增长,煤油灯的光渐渐淡出生活,但它的温暖始终刻在心底。多年后,当我成为母亲,才真正读懂那些灯影里的言语。</p><p class="ql-block"> 时代变迁,灯影里的年轮转到了电子屏幕前。如今儿子沉溺虚拟世界,我催促他读书时,他眼中闪过的叛逆神情,多像当年的我。</p><p class="ql-block"> 煤油灯的时代早已远去,但那盏灯从未熄灭,它只是换成了台灯、路灯、手机屏幕的光,在每一个母亲凝望孩子背影的深夜里静静燃烧。那份盼子女成才的心意,依然在血脉里传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