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知北游》中东郭子问庄子，道在哪里？庄子说，无所不在。东郭子又问，说出一个具体地方。庄子说，在蝼蚁，在小草，在瓦块，在屎尿。东郭子不再问了。接下来庄子进行阐释，其中有这么一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物物者与物无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两人的问答可知，这句话谈的应是道与物的关系，但理解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后半句。“物物者”在《庄子》中常见，即主宰物的“道”；“际”指界限。前半句可理解为：道与物没有界限，而物与物有界限，这界限即“物际”。后半句如从字面意思去理解简直不知所云：没有界限的界限，乃是界限的没有界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么，“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究竟该如何理解。庄子说，道无所不在，道存在于万物且对万物没有区别，由此可知“不际”（没有界限）即为道，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道没有界限，但物与物有界限，物的界限又是什么？在庄子看来，物的界限是道的表现形式。也就是说，道存在于万物，但又超越万物，万物是道的表现形式。明白了上面这些意思，再回过头来看这句话，那就好理解多了：道没有界限却表现为万物之间的界限，而万物之间的界限本质上又是没有界限的，因为万物统一于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庄子《齐物论》中讲，“天地一指，万物一马”，世界并非人们所看到的那样，有非此即彼的种种差别，而是混同为一、归于大道，即“天地一、万物齐”。“不际之际，际之不际”，其实依然在表达这样的思想。哲学上讲本体与现象，没有界限的道即为本体，而有界限的物即为现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庄子说道存在于蝼蚁、小草、瓦块、屎尿，在东郭子看来这些具体的物一个比一个卑下，恰恰说明从道的角度看，万物没有区别、不分贵贱。“不际之际，际之不际”，意在引导人们破除对“界限”“区别”的执着，而应从更高视角、更高境界去看待这些“界限”“区别”。这一点在我看来，庄子是悲悯的、慈悲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种说法认为“禅宗是穿着僧袍的庄子”，我觉得有道理。佛教传到中国后需要与本土思想融合才能传播和发展，才能为人们所接受，于是既吸收了儒家思想，也吸收了道家思想。禅宗强调“不二法门”，即消除一切对立与分别，这无疑吸收了庄子“不际之际，际之不际”的思想。有人说，儒道释不分家。有一定道理，因为儒道释都内含真善美三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今这个世界并不安定，无论国与国之间的俄乌战争、巴以冲突，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互不信任、尔虞我诈，都让人怀疑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倒退。世界本来多元，万物本来平等，求同存异，相互包容，和谐共处，这个世界才有未来，人类才有未来。处于战国乱世的庄子以悲悯情怀告诉人们“不际之际，际之不际”，两千多年后的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昨晚读华东师大钱旭红校长在开学典礼上的致辞，有一段话留有印象，摘录于此权作本文结尾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真正的智慧是拒绝非黑即白的标签化思维和言行，建议大家善待复杂性，理解‘混沌’与‘不确定’，拒绝僵化认知，保持审慎与开放性的平衡，进而达到与道合一的生命境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9月18日晨初稿于澜湾书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