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斩尘录·第十一卷：青云初叩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晨雾像一匹被揉碎的云絮，轻轻漫过青云山脉的层峦叠嶂。林澈站在山脚下那方刻着“青云宗外门”的青石牌坊前，指尖还沾着昨夜露宿林间的露水，微凉的触感顺着指缝漫到心口，竟让他紧张得发颤。牌坊是整块汉白玉雕成的，顶端卧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青鸾，羽翼上的纹路被晨露浸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入云端，而牌坊柱上镌刻的“青云直上”四个篆字，笔锋凌厉如剑，看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将背后那柄用旧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剑又紧了紧。剑身在布帛下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安，极轻微地颤了颤，那点微弱的暖意透过布料传到背上，倒让林澈纷乱的心绪安定了些。这柄剑陪了他三年，从家乡遭逢变故那天起，就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只是他至今也说不清，为何这柄看似普通的古剑，总能在他遇险时生出几分护主的灵性。 “让让，让开些！”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呵斥，伴着马蹄踏碎晨雾的声响。林澈连忙侧身避让，只见一辆装饰雅致的青篷马车从雾中驶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水珠。车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掀开，露出一张透着英气的脸庞——少女梳着双环髻，鬓边簪着一朵新鲜的木槿花，浅碧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带着几分不驯的爽朗。 “你也是来参加入门考核的？”少女探出头，目光落在林澈背上的剑上，眉梢微微挑起，“看你这打扮，倒不像是哪家的世家子弟，怎么也敢来青云宗凑热闹？” 林澈被她直白的问话弄得有些窘迫，指尖攥了攥衣角，低声回道：“家师曾说，青云宗是天下修士向往之地，只要有向道之心，无论出身都可前来。” 少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像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倒是个老实人。我叫苏晴，木灵根，你呢？” “林澈。”他报上名字，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牌坊下的石阶上走来一位身着灰袍的修士，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名册，清了清嗓子道：“凡参加入门考核者，皆随我来，迟到者概不录用。” 苏晴从马车上跳下来，动作利落得像只林间的小鹿，她冲林澈眨了眨眼：“走啦，别磨蹭，测灵根可是重头戏，去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说着，便率先跟了上去。 林澈连忙跟上，目光掠过周围的人群。来参加考核的少年少女约莫有两百余人，大多身着锦衣华服，腰间佩着精致的玉佩，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像他这样穿着粗布衣衫的，竟真的只有寥寥数人。有人注意到他的打扮，忍不住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刺得他有些不自在，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些，快步跟上苏晴的脚步。 穿过两道刻着符文的石门，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丈高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隐隐透着淡淡的灵光，正是青云宗用来测灵根的“测灵石”。广场四周站着几位身着青袍的外门弟子，腰间都系着银色的腰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偶尔还会低声交谈几句，神色间带着几分身为青云弟子的自得。 “都安静些！”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袍弟子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接下来进行第一项考核——测灵根。凡能在测灵石上引动灵光者，皆可进入下一轮；若无灵光显现，便是无灵根之人，即刻下山，不得逗留！”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骚动。有人摩拳擦掌，眼中满是期待；也有人神色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苏晴拍了拍林澈的肩膀，笑着说：“别紧张，木灵根虽然不算顶尖灵根，但引动灵光肯定没问题，你也加油！” 林澈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忐忑。他曾在家乡的小镇上见过测灵的修士，当时那修士说他体内似乎有灵根波动，却又无法确定种类，如今要面对青云宗的测灵石，他既期待又不安——若是真的没有灵根，他这三年的奔波，岂不是都成了泡影？ 很快，测灵开始了。第一位上前的是个身着锦袍的少年，他快步走到测灵石前，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了上去。片刻后，测灵石表面泛起淡淡的红色灵光，灵光萦绕在他手掌周围，形成一圈微弱的光晕。 “火灵根，下品！”负责记录的修士高声道，同时在名册上记下少年的名字，“合格，站到右侧去。” 少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得意地扫了周围一眼，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右侧。接下来，陆续有人上前测灵，各色灵光在测灵石上不断闪现——淡黄色的土灵根、淡蓝色的水灵根、淡绿色的木灵根……偶尔也会出现中品灵根，引得周围一阵惊叹。 苏晴很快也轮到了。她走到测灵石前，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按了上去。只见测灵石表面瞬间泛起浓郁的绿色灵光，灵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手臂，甚至还开出了几朵小小的灵花，看得周围的人都眼前一亮。 “木灵根，中品！”负责记录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合格。” 　　苏晴蹦蹦跳跳地回到林澈身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该你了，别害怕，按上去就好。” 林澈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一步步走到测灵石前。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他定了定神，将右手轻轻按在了测灵石冰冷的表面上。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石表面毫无动静，依旧是漆黑一片，连一丝微弱的灵光都没有。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就说吧，穿得这么寒酸，肯定没灵根。” “就是，还想考青云宗，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指尖微微发凉，他能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测灵石。他想起背上的古剑，刚才还透着暖意的剑身，此刻竟也变得冰凉，像是在呼应他的失落。 “没灵根就赶紧下去，别耽误大家时间！”站在一旁的青袍弟子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就在林澈准备收回手，转身离开的时候，测灵石表面突然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色灵光。那灵光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负责记录的修士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皱着眉道：“这是……伪灵根？” “伪灵根？”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笑声比刚才更响了，“伪灵根也算灵根？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啊！” “就是，伪灵根根本无法修炼，青云宗难道还会收这种废物？”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青袍弟子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测灵石上的灰色灵光，又看了看林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真是稀奇，青云宗百年都遇不到一个伪灵根。按理说，伪灵根是没资格通过考核的，但今天算你运气好，宗主最近说要广收弟子，你就勉强算合格吧，不过你也别指望能修炼出什么名堂，顶多在宗门里打杂罢了。” 林澈的脸涨得通红，耳边的嘲笑声像无数根针，刺得他耳膜发疼。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测灵石不会说谎，他确实只有伪灵根。 “你们说够了没有！” 就在这时，苏晴快步走了过来，挡在林澈身前，怒视着那些嘲笑他的人。她的个子不算高，却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浑身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伪灵根怎么了？伪灵根就不是灵根了？青云宗的规矩里，哪一条说过伪灵根不能参加考核？你们凭什么嘲笑他！” 刚才那个嘲讽林澈的青袍弟子脸色一沉：“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是苏晴，刚测出的中品木灵根！”苏晴昂着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知道你是外门弟子，但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是宗门弟子，就随意欺负人吧？测灵根只是考核的第一步，后面还有炼体试炼，说不定林澈的炼体成绩比你们都好呢！” 那青袍弟子被苏晴怼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毕竟苏晴是中品灵根，在入门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伪灵根，去得罪一个中品灵根的弟子。 苏晴见没人再说话，转过头，对着林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别理他们，伪灵根怎么了，只要努力，肯定能有收获。走，我们去准备下一轮炼体试炼。” 林澈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刚才还觉得无比难堪，甚至想过放弃，但苏晴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心情。他低声道：“谢谢你，苏晴。” “谢什么，我们以后说不定就是同门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苏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走啦，炼体试炼可是要跑山路的，得先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待会儿该跑不动了。 　　林澈点了点头，跟着苏晴走到广场的角落。他忍不住摸了摸背后的古剑，不知为何，刚才还冰凉的剑身，此刻竟又透出了一丝暖意，仿佛在安慰他一般。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这伪灵根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炼体试炼的场地在青云宗外门的后山，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全程约莫十里。负责试炼的修士宣布规则：“半个时辰内跑完山路，抵达山顶的望云亭者，即为合格；超时者，无论灵根优劣，一律淘汰。” 话音刚落，修士便举起手中的铜锣，“铛”的一声脆响，试炼正式开始。 两百余名少年少女立刻像脱缰的野马般冲了出去，苏晴拉着林澈的手腕，也跟着跑了起来。山路崎岖，两旁长满了茂密的树木，晨露打湿了石阶，有些滑腻，稍不留意就会摔倒。 “小心点，脚下的石阶滑！”苏晴一边跑，一边提醒林澈，“别跟前面的人挤，保持自己的节奏就好，半个时辰足够跑完了。” 林澈点点头，努力调整着呼吸。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跑山路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但刚才测灵根时的失落，还是让他有些提不起劲。苏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一边跑一边跟他说话：“我跟你说，我家乡在江南的苏家村，村里到处都是水，我小时候最喜欢在河边爬树摘果子，跑起来可快了，村里的男孩子都追不上我……” 苏晴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间的鸟鸣，林澈听着她讲家乡的趣事，心情渐渐放松下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苏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脸颊微红，鬓边的木槿花随着跑动轻轻晃动，格外鲜活。 跑了约莫三里路，山路渐渐变陡，不少人开始放慢了脚步，有人甚至扶着路边的树木大口喘气。苏晴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些，但依旧没有放慢脚步。 “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半山腰了！”苏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林澈说。 林澈点点头，刚想加快脚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嘲讽他的青袍弟子正快步追上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青袍的弟子。 “哟，这不是伪灵根吗？怎么，还没放弃啊？”那个青袍弟子跑到林澈身边，故意放慢脚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我看你还是别跑了，就算跑到山顶，也是个打杂的命，何必白费力气呢？” 另一个青袍弟子也附和道：“就是，像你这种伪灵根，根本不是修炼的料，早点下山回家种地，还能少受点罪。”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怒视着他们：“你们太过分了！炼体试炼还没结束，你们不去准备，反而在这里欺负人，算什么青云弟子！” “我们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那个领头的青袍弟子冷笑一声，“中品木灵根很了不起吗？等进了宗门，有的是比你厉害的人。我劝你还是别跟这个伪灵根走太近，免得拉低了你的身份。” 苏晴还想反驳，林澈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他看着那三个青袍弟子，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多谢三位师兄关心，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炼体试炼的结果，还是等跑完再说吧。” 说完，他拉着苏晴，转身继续向前跑去。那三个青袍弟子没想到林澈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的青袍弟子冷哼一声，对身边的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走，我们去前面等着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苏晴一边跑，一边担心地说：“他们肯定没安好心，待会儿你要小心点。” 林澈点了点头，心里也提高了警惕。他知道，那三个青袍弟子既然敢这么说，肯定会在后面的路上找他麻烦。 　　又跑了约莫两里路，山路变得更加陡峭，而且路面上布满了碎石，跑得越发艰难。林澈和苏晴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两人并肩跑着，互相搀扶着，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打湿了衣衫。 就在这时，前面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林澈心里一紧，拉着苏晴放慢了脚步。刚拐过弯，就看到那三个青袍弟子正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怎么，跑不动了？”领头的青袍弟子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我就说你是个废物，才跑了五里路就不行了。” 苏晴挡在林澈身前，怒声道：“你们想干什么？炼体试炼期间，不许私斗，你们难道忘了宗门规矩吗？” “规矩？”领头的青袍弟子嗤笑一声，“我们只是想跟这位伪灵根‘切磋’一下，看看伪灵根到底有多大本事。再说了，这里这么偏僻，就算我们把他推下山，也没人会知道。” 另一个青袍弟子也狞笑着走上前：“识相的，就自己退出试炼，滚下山去。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 林澈看着他们，心里的怒火渐渐升腾起来。他想起家乡遭逢变故时，那些坏人也是这样仗势欺人，想起这三年来的颠沛流离，想起自己对修仙的渴望……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会退出的。”林澈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异常坚定，“如果你们想动手，我奉陪到底。” “好啊，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们就成全你！”领头的青袍弟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挥拳向林澈打来。他是外门弟子，已经修炼了一年多，体内有了些许灵力，这一拳的力道可比普通人强多了。 苏晴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旁边的两个青袍弟子拦住了。 林澈看着迎面打来的拳头，心里没有丝毫畏惧。他从小在山里打猎，练就了一身灵活的身手，虽然没有修炼过灵力，但反应速度却比常人快得多。他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那记拳头，同时伸出右脚，轻轻一绊。 那领头的青袍弟子没想到林澈会这么灵活，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稳住身形，脸色更加难看：“好小子，还敢还手！”说着，再次挥拳打来，这一次，他的拳头上隐隐泛起了一丝灵力的波动。 林澈不敢大意，凝神应对。他虽然没有灵力，但凭借着多年打猎练就的身手，一次次避开了青袍弟子的攻击。那青袍弟子打了半天，连林澈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累得气喘吁吁，心里越发焦躁。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领头的青袍弟子对着另外两个弟子喊道。 那两个弟子立刻上前，三人围着林澈，拳打脚踢。林澈渐渐有些吃力，身上也挨了几拳，疼得他龇牙咧嘴。苏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被那两个弟子死死拦住，根本无法上前帮忙。 就在这时，林澈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古剑，只见裹着剑的旧布上，隐隐透出一丝淡淡的白光。那白光一闪而逝，却让林澈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原本疲惫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