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春日暖阳

　　 来到这个学校已半月有余，“不签到”制度里蕴涵着的信任，老师们伏案工作的热忱，学生们眼眸中求知的光芒，都像细碎的暖流，悄悄地融化在我的心田。直到那个午后，一份特殊的“礼物”的出现，才让我真正悟出了教育里最动人的力量。

为了帮助孩子们记住繁琐的知识点，我把那些乏味的内容编成顺口溜，抄写在书上，后印成纸页分发。原是怕他们觉得枯燥，没承想几天过后，办公室便排起背诵的长队——连平日里总低着头的孩子，也会攥着纸页小声问“老师，我能再试一次吗”，我便逐句提示，盼着他们都能品尝到过关的喜悦。

故事发生在星期二下午第二节下课的间隙。我正埋首备课，余光里忽然多了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身材瘦小的女生，不知何时安安静静地站在我身旁，像株悄悄探叶的小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有事吗？”我抬头时，她才细声细气地答：“老师，我背第二课。”

话音刚落，她便开背了。没有一处停顿，没有丝毫迟疑，那些我反复斟酌的句子，从她嘴里流出来时，带着一种格外的坚定，一口气她居然背完了近300字的知识点。我一愣神，目光滑落在她手里的纸页上——这哪还是完整的卷子呀？边缘已磨得起了毛边，折痕处裂着细小的口子，好些字迹被反复摩挲得模糊不清，像被时光揉皱的旧信笺，却透着一股倔强的温度。

“你背了多少遍背会了这一课？”我忍不住问。她指尖捏着纸角，头低得很低：“我……我记不清了，大概……七八十遍吧。”我再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倦怠，反而闪着细碎的光，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藏着一份不肯放弃的坚毅。“乖乖，这张卷子太难得了。”我握着这张破得不成样子的卷子，心里不禁一颤。常听人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原以为这只是形容人发奋读书的赞语，是纸面上的意境，可眼前这卷边蜷曲、油墨模糊的纸页，却让我真切看见这个小女孩，把这句老话活成了自己的样子。

“我能留着它当‘礼物’吗，给那些不用功的同学看看，再送你一张新的，好不好？”

她吃惊地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破卷轻轻地放在我桌角。我立刻拉开抽屉，从那叠备用卷里抽出一张——学校每次印卷总多备十几份，就是为了应对学生丢卷的情况。递过去时，能明显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指腹蹭过新卷子的光滑纸面，竟透出几分无措的局促。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班的，她却像受了惊吓的小鹿，羞涩地扭过头跑离了办公室。我低头一看，破卷角落“七一班别芳奇”几个字，虽被磨得淡了，却像一枚暖烫的印章，深深地烙在我心里。

后来我常把这张破卷当作“礼物”，拿给那些学习不够努力的同学看。不用多说什么，只让他们看看那褶皱的纸页，还有那纸页上模糊的字迹，孩子们总会安静下来，他们的眼神慢慢亮起来，激动地望着我，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我知道，别芳奇同学用七八十遍背诵打磨出的“礼物”，早已不是一张破卷：它是给我的，让我看见的坚持的力量；更是给其他同学的，在他们心里种下的一颗神奇的种子，关于执着，关于不轻易放弃的坚定信念。

如今这张卷子，这张被读破的卷子，被我珍藏在笔记本里，每次翻开它，眼前便会浮现出那天午后，那个瘦弱的女生，安静沉稳地站在我身边背书的情景。原来最好的礼物从不是精致的包装，而是一颗幼小的心灵，为了目标反复打磨、不肯放弃的执着。这份礼物，我会永远地记在心里，带着它陪更多的孩子，走好他们的求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