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沣河边

石头吉祥

品茗沣河边



　　七月五日，阴天，凉风习习，裹着远处雨后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我坐在沣河边上，面对着平静的悠悠绿水，用一套黑釉粗瓷茶具泡了碗武夷山肉桂茶，慢慢地品着，不经意间思绪飘回到故乡，想起很多童年的事情。

　　好久没有悠闲地坐在沣河边喝茶了，今天不仅迎来了立秋后西安今夏以来最凉快的一日，也是一个特殊的值得纪念和充满思念的日子。我特意选了今年六月份在蒲城县尧头窑旅游的时候买的黑釉粗瓷茶具，算不上精致，却是众多茶具里唯一越用越喜欢的一套。挑选的时候，我没选无瑕疵的款式，反而偏爱带“缺憾”的一个盖碗和两个茶碗。盖碗底端有一弯咖啡色月牙，不是刻意绘制的，而是烧制过程中随机形成的，十分自然，仿佛一弯红月亮，温润如玉，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两个茶碗在商家看来是不值钱的次品，而我却偏偏喜欢上这两个茶碗，一个釉面黑亮，布满大大小小的咖啡色小圆点，像漆黑的夜空里缀着暖色调的繁星；另一个釉色偏深褐色，杯底的花纹恰似两条对游的鱼，活脱脱一幅双鱼戏水图。每次看到这些花纹，心里便涌起一种宇宙空间感，举起茶杯就好像完全回归了自然，与日月星辰和大海游鱼融为一体，感受一片大自然的开阔视野，啜饮一口茶汤，口齿间植物的叶子带来的天然清香气韵无穷，感觉就像春风拂过花瓣一样恬美。所以一直很喜欢使用这套茶具，每次握在手里时心里的欢喜是一分一毫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稍减。

　　下午，坐在沣河边无所事事地吹着风、喝着茶，思绪不知不觉地溜回到小时候，童年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往事浮上心头。每年的今天，我都很想念我的母亲，总是会回想一些跟母亲一起生活的场景和过去的事情。

　　小时候我们村峁子疙崂的大院子里住的几家人都是女孩子多，其中有两个女孩是七月七日出生，我也是七月出生，但是比她们两个早了几天。小时候年幼无知，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就怪怨母亲为什么没把我也生在七月七日这一天，一直觉得我就应该出生在乞巧节。母亲每次对我说：“憨娃娃，人的生成八字天注定，咋能由得了人呀。你的生日很好，比她们的好，你过生日能吃好的，过乞巧节又能吃一顿好的。而她们只能吃一次。”尽管在饥饿的岁月，有一顿好吃的饱饭很难得，可是我心里还是一直觉得乞巧节过生日好玩。现在我也是花甲之年的人，母亲离开我也已经快十年了，回想起困难时期母亲在生活中所受的罪所吃的苦，禁不住心酸泪目。

　　那时候我特别羡慕她们两个人的生日，正好是七月七日乞巧节。陕北人过乞巧节有让女孩子穿针引线的习俗，在脸盆里接上半盆水，倒入一包绣花针，拿出一些彩色丝线，让女孩子在水盆里捡起绣花针穿在丝线上，比赛谁穿得多，预示着谁将来心灵手巧，针线活做得好。心灵手巧对于当时完全靠手工缝制衣服做鞋袜来说是女孩子持家很重要的本事，是决定一个家庭大人娃娃能否穿戴整齐的重要条件。现在，根本不需要女孩子从小学习做针线活了，因此，乞巧节也只剩没有实质内容的名词罢了。

　　另外，我们村里的老人们口口相传，七月七日也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鹊桥相会的日子。大人们常说七月六日喜鹊都忙着去银河搭鹊桥去了，村里看不到喜鹊鸟，这个倒好像是真的。七日牛郎要穿上老牛皮，挑上两个孩子飞上银河系，登上鹊桥与织女团聚，一家人诉说分别一年当中的生活和思念，然后又要就此别过，等待下一年七夕节再会。他们一家四口人分别的时候恋恋不舍，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因此七月七日会下雨。夜晚人们坐在葡萄架下还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倾诉相思的情话。小时候我对传说深信不疑，可想找一架葡萄坐下来听听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可惜我们村没有葡萄架，从未听过牛郎织女诉说的情话。

　　风轻轻地掠过沣河水面，带着几分水的湿润清凉飘到岸边，手中握着的黑釉粗瓷茶碗也渐渐地没了温度，不知什么时候收住了回忆的翅膀，任目光随着水面的波光流转，平日里缠绕心头的琐事和繁重的精神负担，仿佛都被沣河的水、岸边的风、手中的茶悄悄抚平，唯余融入自然的空阔、悠远、简单，在天地茫茫间铺展。

　　当我融入沣河岸边的宁静，吹着习习凉风，品着热气袅袅的茶汤，舌尖上浸润着醇厚的香味，手里握着自己喜欢的茶碗，眼前不时掠过闲飞的树雀和水鸟，感觉一切都好，可惜这种娴静无波的状态却和着安静的时光随着沣河水悠然远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