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狐精宁笑笑笑

史恺

　　看蒲松龄《聊斋志异》​之《婴宁》最多的情景是：笑。描写婴宁“笑”共33次。婴宁的笑，惹出情缘，惹出曲折，惹出世态。难以忘怀。​

　　婴宁是人与狐狸精的爱情结晶，由鬼母养育长大。

笑惹情缘

书生王子服在上元节与友郊游：

见游女如云，乘兴独遨。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精彩镜头一）

——这可谓勾魂一笑。

笑惹曲折

　　书生王子服因为婴宁一笑，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寻到其家。在其妈的撮合下两人有机会说话了。王子服迫不及待表白，却换来如隔行山的答应：

（王子服）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

（精彩镜头二）

这下可把王子服急坏了。然婴宁只是一味地笑。

在王子服家，一天，婴宁猴在树上被隔壁青年男生看到。他见到婴宁在笑，以为机会来了，约她晚上幽会，居然答应——

大悦，及昏而往，女果在焉。就而淫之，则阴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号而踣。细视非女，则一枯木卧墙边。所接乃水淋窍也。（精彩镜头三）

后来，父亲听见儿子惨叫，用灯一照，原来儿子想淫的女子是树，树孔里是毒蝎。不久儿子便死掉了。

笑出世态炎凉

婴宁的笑带给周围正能量——

“满室妇女，为之粲然”

“然笑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邻女少妇，争承迎之。”

“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

然而，由于好笑，母亲多次批评她，说她缺少教养，否则就是一个完美之人。婆婆也由于其恶作剧弄死邻居有怨言。为了迎合婆婆，婴宁从此不再笑了，但是，保持好脸色。

笑出悲哀

终于有一天，婴宁哭了：

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合厝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

后来，在家人的协助下，完成了婴宁合葬父母的心愿。

喜剧告终

由是岁值寒食，夫妻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

　　婴宁是一个美貌、机智、果断的女人。她深藏不露，然专注书生，惩罚色鬼。她寻机释放正能量，是理想中的佳人。

不管是佛家之笑，还是道士之笑，都站在事物局外发笑，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味道。如尼勒佛的笑，是笑天下可笑之人；曹雪芹“好了歌”之笑是笑世人痴之笑。然蒲松龄（婴宁）之笑，是造反之笑，斗士之笑。

蒲松龄毕竟要通过鬼狐才能实现形象，既反映了蒲松龄的无奈也反映了蒲松龄对现实的笔伐。

异史氏曰：

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殆隐于笑者矣。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