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

岁忆^浮现

<p class="ql-block">  我是一只候鸟,既栖息北方,也栖息南方。</p><p class="ql-block"> 北方与南方,像两条脐带,温热而绵长,我在中央,被牵引,也被成全。</p><p class="ql-block"> 向北飞时,晚风里有爹娘唤我乳名的声音。夕阳下老屋的烟囱还冒着袅袅螺丝般的炊烟。深秋时院子里的柿树挺着枝桠,红肥绿瘦,却记得我童年攀爬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北方那是我生命的来处,沉默如山,厚重如土。</p><p class="ql-block"> 向南飞时,是另一片灯火乾坤。魔都的高楼鳞次栉比,霓虹闪耀繁华。我生养的女儿在这里安家,外孙女绕我膝下,甜甜地喊着外婆,声音香软,像春水初融。那是我生命的延途,生长着牵挂,也生长着希望。</p> <p class="ql-block">  我以南方的热烈,思念北方的苍凉。</p><p class="ql-block"> 清晨剥开一截茭白,洁白如玉,水灵灵地躺在瓷盘里,可舌尖尝到的,却是小时候在村口啃玉米的滋味——那粗粝的甜,带着泥土的腥香,和父亲在田埂上劳作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荔枝红得发亮,一咬就爆汁,甜得人心颤,可我总想起山沟里捡栗子的日常。秋风扫过山坡,栗子噼啪落地,我弯腰拾起,手被刺壳扎得生疼,可那份收获,是沉甸甸的,是南方水果给不了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走在青砖小桥上,流水潺潺,吴语呢喃,可我的心却飘向北方的山高水长。那里没有小桥流水人家,只有栗树蓊蓊郁郁的沟壑纵横,可那一声声马鞭甩出的粗犷,吼破天际,比任何软语都更贴近我的血脉。</p><p class="ql-block"> 都市霓虹闪烁,高楼林立,车流如织,可我梦里常回那个没有路灯的小山村。一家人围炉夜话,火塘噼啪作响,母亲坐在炕沿上纳鞋底,父亲搬弄他钟爱的蜂箱,那份静雅,是繁华永远换不来的安宁。</p> <p class="ql-block">  我是一只候鸟,没有时令,不分季节。</p><p class="ql-block"> 铁轨是大地上的琴弦,我循着它的节奏,在南北之间来回弹唱。火车摇晃着穿过平原、丘陵、隧道与桥梁,车窗上映着我的脸,也映着流动的风景。有时是金黄的麦浪,有时是碧绿的稻田,而我,始终在途中,像一只不肯落地的候鸟,飞翔,飞翔……</p><p class="ql-block"> 南方和北方,竟让我如此挂肚牵肠。</p><p class="ql-block">不是因为哪边更好,而是两边都住着我的命。</p><p class="ql-block"> 一边生我,一边养我;</p><p class="ql-block"> 一边给我根,一边给我翅膀。</p> <p class="ql-block">  天边,一群大雁正排成“人”字,掠过城市上空。它们不问归处,只知该飞时便飞,该停时便停。</p><p class="ql-block"> 我想,家不在南方,也不在北方。家在我每一次起飞与降落之间,在家人的目光里,在那条看不见却始终牵着我的脐带上。</p><p class="ql-block"> 我是候鸟,不论飞往南方还是北方,心都被牢牢系在亲情的靶心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