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秋记

幽香

美篇号：298573

文字：幽香原创

图片：幽香拍摄

　　昨夜的雨淅淅沥沥，是秋写给夏的温和告别。晨起推窗时，风里浮动着《楚辞》中“袅袅兮秋风”的韵脚，挟着土地的温润与苹果的甜香，将三伏的燥热轻轻折起，压进记忆的檀木匣里。



　　我们这些与共和国同庚的人，最懂“拾秋”二字的分量。不必效仿名士登高赋诗，只需挎着竹篮布带，踩着露水未晞的田埂，便走进了王维“空山新雨后”的意境里。泥垄间偶有漏网的花生，像被秋风遗忘的珍珠，剥开褐壳便露出婴孩肌肤般的粉润；红薯地裂开的缝隙里，藏着大地窖藏的蜜糖，弯腰捡拾的弧度，恰似对季节最虔诚的揖礼。每拾起一颗落果，都像接住了时光抛来的蜜饯，甜意在掌心轻轻漾开。

　　去年的捡秋经历，至今仍裹着暖意。开车几十里去捡田野里山药收完落在地里的山药豆，像撒了一地的宝石，我是惊叹不已啊，于是我们老两口成了地头拾落果的赶秋人，晨光中，我们蹲成田埂上两尊静默的剪影；暮色里，又站成两株饱饮秋光的稻穗。篮子渐渐坠沉，最后竟装了四十斤收获——称得出的是土地的慷慨，量不尽的是岁月的丰盈。

　　我的用武之地便在厨房，山药豆便在灶火旁焕了新颜；洗净串成糖葫芦，裹上晶莹糖霜，咬一口是脆生生的甜；和着面粉蒸成发糕，松软里渗着薯香，让人嚼着烟火里的芳香；煮熟揉烂裹了淀粉炸成丸子，外酥里糯；最是熬粥时的动人，山药豆煮得粉糯，粥粒吸足薯香，盛在白瓷碗里，热气裹着香气，暖了整个屋子。

　　那日邀了同事朋友来聚，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茶几上，瓷盘里以山药豆为主的吃食冒着微光。散发着独有的香气，大家围坐在一起，你尝一口糖葫芦，我舀一勺热粥，咀嚼这酥脆的炸丸子，聊着从前有趣的事，说着如今的家常话。笑声混着食物的香气飘出窗外，连风都变得暖融融的。原来捡秋捡的从不是地里的收成，而是光阴缝隙里的细碎乐趣，是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温暖联结。

　　又一年秋光漫过田埂，我早把竹篮摩挲得发亮。知道在某个露重的清晨，会遇见田垄上栖息的晨霜，会听见山药豆在泥土间轻声呼唤，盼望着赴那场与秋的约会；这人间至味，原不在珍馐美馔，而在弯腰捡拾时，掌心传来的大地体温；在白发相映处，竹篮碰撞出的岁月清响。这秋日的凉爽、捡秋的欢喜，还有朋友相聚的烟火气，阳光明媚满是融融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