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菊

山巅羊

石缝菊

那片坡地向来荒凉，满地乱石嶙峋，风一吹便卷起漫天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没人说得清是哪一年的风，竟裹着一粒菊花种子飘到了这里。种子悄悄落在石缝间，像是找到了归宿，默默扎下了根。

　　春去夏来，石缝里终于冒出了细嫩的绿芽。这株小菊夹在枯黄的杂草间，纤细得几乎看不见。可它心里清楚，自己不是随风倒伏的草——一个念头在它心底扎根：“我是菊，要等天凉时开花。”



　　为了这个念头，它把根往石头深处钻。碰到坚硬的岩层，就绕开继续往下；遇到仅存的一点湿气，便拼命汲取。叶片尽力舒展，捕捉着偶尔穿透云层的阳光，一点点攒着力气。边上的杂草总爱笑话它：“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开花？没熬到秋天，就得被风吹倒！”田鼠路过时也嘟囔：“荒坡上开花谁看？不如像我们这样踏实过日子。”

　　菊花不说话，只是把腰杆挺得更直。它知道，开花从不是为了给谁看，而是生命里天生带着的那股劲儿。

　　天气渐渐转凉，草叶上开始结起白霜。就在这时，菊花的头顶悄悄冒出了小小的花苞。杂草们笑得更欢了：“天都冷成这样，还顶个小疙瘩，真是倔得没道理！”

　　菊花依旧不吭声，只是把所有力气都往花苞里送。一天清晨，一场浓霜过后，坡上的杂草全都蔫头耷脑地垂下了腰，这株菊却迎着冷风，慢慢展开了花瓣。花色不算艳丽，有的是沉静的黄，像把秋天最后的暖阳都收进了瓣儿里；有的是淡淡的白，带着霜的清冽，在风里轻轻颤动。花瓣一层叠着一层，看着柔软，却藏着经得住风寒的韧劲。荒凉的坡地上，它成了最特别的风景。

　　杂草们再也笑不出来了。风过时，菊花的花瓣轻轻摇动，不像是怕冷，倒像是在温柔地跟这个世界打招呼。接下来的几天，更多花苞接连绽放，黄的、白的、淡紫的……渐渐铺满了这片荒地，连秋风里都染上了淡淡的菊香。

　　后来，风把菊花的种子吹向了更远的地方，落在了远方的山坡、石缝和田埂上。它们都学着第一株菊的样子，不声不响地扎根、生长、等待。再后来，那片曾经荒凉的坡地变了模样——每到秋天，总有星星点点的菊花开在风里，像谁悄悄点亮的一盏盏小灯。

　　偶尔有路人经过，会停下脚步惊叹：“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好看的菊花。”他们不知道，这些花从不是为了被看见才开的。它们只是记得：哪怕无人欣赏，也要开出自己的模样；哪怕风冷霜重，也要把生命的颜色，留在属于自己的时光里。

有道是:

荒坡乱石久蒙尘，风裹幽芳落此身。

石缝扎根藏远志，霜天绽蕊见精神。

笑他草语讥痴念，守我心期历苦辛。

不向人间争赏玩，独将秋色染荒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