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

张凤标

图：豆包AI制作/文：张凤标

美篇号：63679845

大田的水退得差不多了，各个小队开始干活了，我们自由自在是散漫生活也结束了，白天要出工干活。被水浸泡了的滑秸垛翻晒晾干重新垛好，高处保存的谷草摆几盘铡刀铡碎，等等，反正白天没时间逮鱼了。

晚上逮鱼去，怎么逮？最原始的办法，摸鱼。

摸鱼也需要准备，家里的铁皮大盆，拴根绳子系在腰上，像一个小船跟在身后。盆上蒙一块网片，网片留口，摸到鱼扽绳子，从小口把捕获的鱼塞进大盆。摸鱼都是在方田的沟渠里，我和大乐分开了，两个人不可能在一条小沟里摸鱼，谁也不愿意跟在别人的身后摸二手呀。反正离得不远，一问一答互相联系，自己干自己的。

开始我围着沟边摸，手碰到鱼总怕鱼跑了，心越慌，鱼越容易跑，总以为跑掉的是大鱼。摸着摸着心里坦然了，手也不慌了，鲫鱼碰到手并不是急于逃跑，它们也意识不到我们会逮它，懵懵懂懂地钻进两手合围之中，稀里糊涂地当了俘虏。

摸鱼有风险，最怕摸到鳜鱼和嘎鱼，这两种鱼有毒刺，能让你钻心地疼。文安人把鳜鱼叫“花鲫鱼”，外形像鲫鱼，但是身子要宽厚一些，颜色也漂亮。鳜鱼的背鳍长着一排硬刺，根根有毒，挨扎后能让人疼痛难忍。文安人传说大花鲫鱼长齐了有12根毒刺，对应12个时辰，扎对了时辰，被扎之人必死，唯一的破解办法是热尿，对着伤口一泡热尿下去，可以减轻疼痛。我挨过扎，对着被扎的地方尿，大概是心里作用吧，反正是减轻了不少疼痛。嘎鱼的毒刺就是胸鳍，处理方法同上。后来有了经验，鳜鱼和嘎鱼平时的毒刺不张开，只有碰到危险才张开自我保护，这样摸鱼碰到鱼要果断抓牢，不给它们张开毒刺的机会，挨扎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一条小沟渠被我来回反复的摸鱼，沟底都是一个一个脚窝，当我的脚踩进脚窝，脚窝里面有鱼蠕动。手顺着脚摸进去，鱼顺着缝隙往外钻，顺便用指甲卡住鱼鳃，月光下是一条鲶鱼。鲶鱼是无鳞鱼，体表一层粘液，特别滑，手一碰一出溜，根本摸不到。鲶鱼是肉食性鱼，和黑鱼并称淡水鱼里的老虎。以前我们接鱼时就见识过，黎明时分，清澈的流水里涟漪朵朵，那就是鲶鱼在追扑小鱼饕餮大餐。文安洼来水后，鱼苗同时孵化，鲶鱼比其他的鱼生长得快，我摸的鲶鱼在铁盆里显得比所有的鱼都大。

干脆就专门摸鲶鱼吧。沟渠里布满我踩出来的脚窝，用手捂着口，如果里面蠕动就是一条鲶鱼，另一个手从留出的空隙等待鲶鱼往外钻，抠鳃擒获。倘若里面还有动静，来不及拉铁盆，就把鲶鱼用牙咬住，再逮一条，最多一个脚窝能逮三四条，反正“一手当关，万鱼莫逃。”我高声呼唤大乐，交流经验，大乐正叼着鲶鱼，乐不可支呢，这真是“英雄所渔略同”。

其时已经立秋了，秋风凉，夜晚摸鱼觉得水凉了。季节不饶人，生产队操持耩麦子的事了，大洼水后，地面湿漉漉的，没法耩麦子。大洼人有办法，挑地，晾地——耧腿卸下耧脚，安上豁拉嘴，就是比普通的耧脚尖长出一个像鹅嘴一样长的尖儿，把湿地皮挑破，这就是挑地。长着绿藻的地皮捂着泥地，水分不易蒸发，挑地把地皮挑破，又增加了和空气的接触面积，有利蒸发水分。

这样天天白天挑地，晚上摸鲶鱼，乐此不疲。熬鲶鱼一根刺，媳妇爱吃，儿子爱吃，我就爱逮。有鲶鱼吸引，我们天天能吃到鲜肥的鲶鱼，动力十足。

我觉得鲶鱼是世界上最适合孩子吃的美食，肉又香又细嫩，关键是没有猛刺（天津、文安县方言，指极细的肉间的小刺），不易挑净，极容易扎到嗓子眼。鲶鱼肉喂儿子，我们放心。

从此在夜幕下，我浸在没屁股的冷水里，一口气从这头摸到那头，一条沟摸完，铁盆里足有四五斤鲶鱼。当一条小沟被我扫荡一空，就换一条沟。水灾那年，红黄儿鸭蛋和鲶鱼，把儿子养得白白胖胖。Thanks, cat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