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里的信使

惠仁

山沟里的信使

那是一个雾气未散的清晨，我们沿着贵阳郊外一条不知名的山沟散步。沟里的空气湿润而清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鸣。正当我低头欣赏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时，一道灰影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径直落在我脚前的石板上。

那是一只鸽子，羽毛灰白相间，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它没有像其他鸽子那样立即飞走，而是歪着头打量我，黑豆似的眼睛里竟透着一丝期待。我蹲下身，它颤巍巍地向前跳了两步，翅膀无力地拍打着，像在诉说它的困境。

我情不自禁地捧起这只脆弱的生灵。它的体温透过我的掌心传来，微弱却真实。当我轻轻展开它的翅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翅膀根部有大片青紫的淤血，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渗出黄白色的脓液。颈部的羽毛凌乱不堪，有几处明显的抓痕，结着暗红的血痂。它的呼吸急促而浅，每一次喘息都带动着伤口微微颤抖。

这只鸽子为何会如此信任人类？我望着它伤痕累累的身体，突然明白了。在自然界，受伤的动物通常会选择躲藏，等待自愈或成为掠食者的目标。而它却主动接近我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寻求帮助。这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智慧？它本能地知道，在这片陌生的山沟里，人类或许是它唯一的希望。

我小心地托着它往回走，感觉到它在我掌心里轻轻颤抖。这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在确认我是否会伤害它。晨露从树叶上滴落，打湿了它的羽毛，也打湿了我的袖口。这一刻，我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它用生命托付于我，我则肩负起这份沉重的信任。

回到住处后，我找来碘酒和纱布为它处理伤口。它安静得异乎寻常，偶尔发出细微的咕咕声，像是在诉说这些天的遭遇。我想象它如何从捕食者爪下逃脱，如何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寻找庇护，又如何鼓起勇气向陌生人求助。每一条伤痕都是一个故事，记录着它为生存而战的艰辛。

数天后，当它的伤口开始愈合，我带着它来到最初相遇的山沟。它站在我的手臂上，羽毛已经变得光滑，眼神也恢复了生机。我松开手，它振翅飞向天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仿佛在向我道谢。那一刻，我忽然懂得，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它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它，这种双向的救赎，让这个避暑的夏天变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