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听闻我的好朋友蔺总夫妇说,黔东南的深山里,藏着个叫岜沙的苗寨。他们几次打算终未能成行,他们介绍说它是“世界最后一个枪手部落”,男人腰间都别着火枪,连剃头都用明晃晃的镰刀——光这几句,已足够勾着我不顾一切的都要往那片绿意深处去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车子在山路上蜿蜒,岜沙忽然就撞进视野:木质吊脚楼顺着山势层层铺展,黑瓦似被山林浸过,在阳光下泛着哑光,像一大捧散落在翠色里的老墨块。空气里混着草木腥甜与若有似无的火药味,恍惚间,时光竟慢回了最原始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寨门处,岜沙人早已列队相迎。男人头裹青布,肩上斜挎的火枪枪管锃亮;女人衣裙缀满银饰彩绣,像把山间花影全缝进了衣襟。他们唱着古老歌谣,嗓音里裹着山林的辽阔,还有古老的鸣枪迎宾仪式,瞬间就把人拽进这片土地的心跳里。</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心痒的,是“镰刀剃头”的传说。想象明晃晃的镰刃贴着头皮游走,既觉惊险,又好奇这原始技艺里藏的勇气。我想如寨子里的标语:等一等,我杠上枪,整好发型,让我成为寨子里最靓的仔。可当我站在剃头木凳旁,看老师傅把镰刀磨得寒光四射,心跳都跟着加速——真要把脑袋交给一把镰刀?最终还是怂了,只敢让老师傅用镰刀修修鬓角。冰冷镰刃擦过耳畔,带着草木与铁的粗糙质感,老师傅的手稳如山岩,一下一下,竟奇异地生出“被山林亲手雕琢”的错觉。</p><p class="ql-block"> 寨子里慢慢走,随处可见背火枪的岜沙汉子。火枪于他们不是摆设,是与山林对话的印记:上山狩猎、寨中巡逻,火枪轰鸣是独属于岜沙的山野交响。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古铜色的脸上,火枪木柄泛着包浆的温润,“枪手部落”的名字,在此刻鲜活得触手可及。</p><p class="ql-block"> 岜沙的商业化淡得像层薄纱,没有喧嚣叫卖,只有老人坐在吊脚楼前编竹器,孩童追黄狗在石板路上疯跑,连风穿林的声响都清晰可闻。这里的时间是慢的,慢到能看见阳光在叶尖攀爬,慢到能听见自己对“原生态”最真切的惊叹。</p><p class="ql-block"> 离开时回头,岜沙被绿意拥抱着,像幅未被惊扰的古画。忽然懂得,那些火枪、镰刀,那些古老仪式,都是岜沙人写给山林的诗。我这一趟,似偷读了半首,既满足于窥见的传奇,又遗憾没完全走进那片原始梦境——或许,这就是岜沙的魅力,总留着念想,让人心心念念,还想再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