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见之奉国寺

Jenny

序 星云大师曾三次到访奉国寺。他称奉国寺为“中华第一殿，华夏无二家”，认为这里是人世间的佛祖道场，并留下“千年光辉，万象生佛”的题词。 梁思成称赞奉国寺为“千年国宝、无上国宝、罕有的宝物”。 　　特意赴锦州义县，只为遇见奉国寺，始建于1020年，是辽圣宗为纪念母后与前五位皇帝而建，是中国古代佛教寺院中唯一拥有完整格局遗存的寺院。 据说北京故宫的修造就参照了奉国寺的建构方法。 　　这里是《黑神话悟空》东北地区的唯一取景地；奉国寺还成就了电影《一代宗师》，王家卫称其为“一座伟大的寺院”。 　　站在奉国寺大雄殿前，才懂“九五之尊”的分量。面阔九间接云端，进深五间藏庄严，1317平方米的单体空间里，每一根梁柱都透着皇家寺院的恢宏。千年过去，殿宇依旧稳稳地屹立着。 　　踏入大殿，最先入眼的是7尊佛前，21只辽代石烛台和石香炉。覆盆上的花纹虽蒙了薄尘，纹路里却藏着没褪尽的光华。 　　抬头望，殿内梁架上面的彩画满是辽代风情，飞天、莲荷、牡丹各有姿态。 　　最绝的是梁架下的男飞天，历经千年依旧色彩分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踏着祥云，在殿内轻盈起舞。 　　顺着柱子向下瞧，两千多年的黑松柱子渗着清亮的松油，顺着纹路往下淌。 　　在殿内佛坛上，终于瞻仰到世界上最古老、最大、最精美的彩绘泥塑佛像群。自东向西依次为迦叶、拘留孙、尸弃、毗婆尸、毗舍浮、拘那含牟尼、释迦牟尼，七佛皆结跏趺坐于须弥座上，衣袂的褶皱还留着辽代的笔触，阳光透过古窗洒在佛身上，连彩绘的光泽都带着岁月的温柔。 　　原来“慈悲凝视”不是形容词，是站在这里时，真的会被那沉静的目光，抚平所有浮躁。 　　驻足释迦牟尼佛前，右臂花纹间藏着当年炸弹旧痕。1948年辽沈战役三枚美制炸弹或落佛手或嵌地砖，1997年再挖出一枚，引信皆哑火。 奉国寺躲过金元战火，抗住8.2级强震，特殊十年逃过一劫，两次特大洪水安然无恙。奉国寺历经五劫仍屹立，是奇迹，更是命运的温柔庇佑，让人心生敬畏。 　　一众胁侍里，站在拘那舍牟尼佛前的那尊与众不同。面若芙蓉藏不住，贝齿轻露半分，衣袂像被春风吹得微扬。那是“大辽微笑”，是菩萨垂眸人间烟火的温柔。 　　佛坛东西两端的护法金刚，拄杵昂首，刚劲威武。 　　绕到佛像背面，面朝殿后门方向，有一尊明代复建的倒坐观音，是国内唯一一尊男像倒坐观音。 　　观音右手边立着海东青，“万鹰之神”，力量与勇气的化身。契丹民族崇拜的图腾，是千年前的信仰与尊贵。 　　莲花座下的力士的姿态和动作各不相同，有的全力托举，有的则似有偷懒之态，生动有趣。 　　龙家老六赑屃，寺里的“千年打工人”，用龟甲驮着两米高的石碑从辽站到清，壳上被岁月磨出包浆。十二尊石像各有故事，金明昌碑下那只，驮着“半部辽金史”。 “碑中之国宝”的“金明昌碑” 南宋《宜州大奉国寺续装两洞贤圣题名记》碑 　　回转身，撞见辽代工匠“以狗塑狮”的巧思。原来契丹人未见过真狮子，便以家犬为样本打造。耷拉着耳朵的狮子，曾守殿门迎往来香客，如今为护其周全移至殿内。 　　踏出大雄殿，往天王殿的路上，立着尊乾隆年的铁香炉。 　　天王殿，金代天眷三年（1141年）始建，经更名、重修，2008年定今名。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殿内弥勒佛居中，韦陀侍后，四大天王持器而立，藏着风调雨顺的祈愿。 东方持国天王 南方增长天王 西方广目天王 北方多闻天王 　　在奉国寺，我们磨蹭到傍晚，看夕阳把大殿的飞檐染成蜜糖色，檐角铜铃浸在暖光里，连风都慢了半拍，我们的心也随之慢成了一帧温柔。但门卫一次次的催促，打破了这份惬意。 　　入住与奉国寺仅一墙之隔的咸熙禅居，辽时的后法堂，养心又安神。 　　夜未央，奉国寺的“静”，风听不见，云不知道，唯月知晓。 　　见过奉国寺的朝暮才算圆满。清晨的奉国寺，晨雾未散，古佛无言，风里都是安静的禅意。 　　在国宝馆得以目堵乾隆御笔三匾额真品，原悬挂于大雄殿正面檐下。近300年风雨未减雕龙气势，笔墨力道仍在，瞬间被这份穿越百年的精致震住了。 　　与十八罗汉相对。千年衣袂无声，目光却似能穿透时光。 降龙罗汉 伏虎罗汉 挖耳罗汉 坐鹿罗汉 骑象罗汉 芭蕉罗汉 探手罗汉 开心罗汉 欢喜罗汉 笑狮罗汉 托塔罗汉 看门罗汉 沉思罗汉 举钵罗汉 布袋罗汉 过江罗汉 长眉罗汉 静座罗汉 　　站在刻有《奉国寺千年赋》石碑下，与千年岁月完成一场对话。石大卫老师那句“奉国千年可赋，千年奉国当歌”，是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懂的共鸣！ 结束语奉国寺千年赋孤竹古地，三燕旧国。城曰宜州，义名远播。沧桑有迹，石嵌花鸟初形；流年无踪，民承列宗薪火。适辽方兴，皇风慕佛。开泰九年，始筑静舍。寺称咸熙，金易奉国。恍然寒暑易节，不期岁月斑驳。庚子徐临，千载倏过。鸿蒙未开，世界久经暗夜；轴心既现，东西并起贤哲。夫释教，发于南亚，盛在中国。白马驮经始肇，汉唐相崇而勃。传藏地继北漠，至三韩达东倭。附黄老依玄学，融道门法；攀周孔结程朱，引儒家说。劝善扬孝，启智明德。宜州之地，亦蒙被泽。水土一方，草木四廓。浮屠庙宇，棋布星罗。西乡之名地藏，东堡而曰石佛。南耸八塔，复观证果涅槃；北雕万佛，独溯云州伊洛。奉国之寺，内列城郭。匠心巨筑，天工巧夺。煌煌盛唐遗韵，济济后世局格。雄殿九间，木构无上国宝；巨佛七座，泥塑庄严平和。梁壁彩绘，积尘难掩祥辉；山门楼阁，陈痕犹托壮阔。回眸千年，寺历五劫至今；动心一念，朝更几代如昨。城以寺名，寺因城祚。城寺互倚，同气相合。万教之义，归宿终究文化；一地之风，受益岂止般若。莫问佛身阿谁，如去如来无相；何寻院寺原貌，自由自在空色。衰盛福祸，运非出世所求；卑贵宏微，命本入世方握。白狼泱泱，松闾峨峨。逝川已矣，流光蹉跎。恒者持恒，没者终没。奉国千年可赋，千年奉国当歌。余事稼穑之业，惶恐大雅之托。不以粗鄙，不揣浅薄。骈之以铭，诗之为和：风云千载一壶茶，谁记当年耶律家。亭宇几新我亦我，碑砖依旧他非他。春苗绿处菩提树，秋果红时彼岸花。未必庙堂求大智，闲寻农舍话桑麻。 2020.10 花絮 因住在寺内，我们前后进出两次皆走后门，直至临别之时，才偶然撞见正门的模样。想起前一日，偶遇一位耄耋老人在儿子、孙子的陪同下，寻着年轻时的记忆向人打听“大佛寺”，可就连寺里卖文创冰棍的摊主都一脸茫然，也真是又有趣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