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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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苑的秋来得早，八月初七那日，一场冷雨就把满架紫藤打蔫了。石凳上，一角褪色的绢帕半掩在枯叶间，绢角绣着的并蒂莲早已褪成淡淡的粉，仿佛还能嗅到当年黛玉身上沁芳闸带回来的水汽。石洞后头的枯井井栏上，绿苔长得厚实，用手一摸，凉丝丝的，井底偶尔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空灵得像是谁在轻叹。

蘅芜君子的书斋窗纸已酥黄得近乎透明，案头堆着的诗稿被风吹得作响。黄昏的光从万字槅子透进来，将"蘅芜清芬"的匾额照得忽明忽暗，那些褪了金的字迹在光影交错间，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华彩。窗外，芭蕉肥大的叶片突然哗啦作响。莺儿抱着绣墩坐在檐下，看老阁嬤嬤戴着铜顶针，将压箱子的各色丝绦按深浅排开。雨滴顺着瓦当滴在青砖上， 像谁家丫头偷偷弹断了琴弦。 暮色像被打翻的砚台，从沁芳亭的飞檐上缓缓晕染开来。蘅芜苑的藤萝架下最先笼上黛青， 那些虬屈的老藤盘踞在青砖砌成的花架上，叶片在晚风里低语，将细碎的光斑筛落在地，像散了一地的碎银。

院墙爬满凌霄花的西角，太湖石洞半塌着，石隙间几茎瘦竹挺立，竹节上还留着去年刻下的字迹，已被风雨磨得模糊不清。

"年年这时节，姑娘都该从梨香院取蜜渍玫瑰来，偏今年病着...."莺儿话未落音，忽见老嬤嬤从酸枝木匣底翻出个胭脂色的小锦囊，针脚泛着银光，正是去年上元节弄丢的那支点翠金簪头。那把缀着珍珠的鎏金剪刀忽然停住了。

荣国府有桩规矩，每年中秋后，各房小主得把自己要接的家眷名单交到二奶奶处。往年的这时候，宝姑娘屋里忙着裁新样衣裳，今年却只见她拢着黛色披风，在灯下一笔一划写谢帖。 莺儿研墨时瞄见，纸上的"给老太太请安"几个字改了三遍，墨迹积出小小的疙瘩。

"姑娘歇罢，这字比上回的差着意思呢。"她捧茶盏的手故意偏了偏，见茶水在盏沿晃出个危险的弧度。果然听见宝钗轻笑:"差在哪里？ 是笔力生疏，还是心意不诚？"

窗外传来晴雯的笑闹声，颦儿正把个新制的累丝香球往她手里塞。"我这手艺只合葬花，做物件是糟蹋了。"黛玉说话时，眼睫上还挂着未拭干的泪珠。莺儿忽然想起，白日她随太太们去探视时，二姑娘正把玩着枝海棠，花蕊里还躺着个半边烧焦的丝帕。

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暖而柔和，但在林黛玉的心中却是一片阴霾。她独自坐在庭院中，手中轻抚着一本诗集，眼神迷离而深邃。她的唇边轻轻吟诵着《葬花吟》，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她内心深处的哀怨与绝望。这首她吃醋时候说下的“狠话”，被传颂了三百多年，成为后世经典。黛玉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伤，“我若是花，何需葬？我若是梦，又何需醒？”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命运的不甘和无力的反抗。贾宝玉默默地走近，站在黛玉的身旁，他的眼中满是不舍与愧疚。他轻声说：“黛玉，我不想让你如此悲伤。”“宝玉，你知道吗？我的心，就像这诗中的花一样，绚烂却悲凉。”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的泪水再次溢出。“我无法改变一切，但我愿意陪你，直到最后。”宝玉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却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黛玉轻轻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宝玉，你的心中有太多的牵绊，我不愿再为你增添负担。”宝玉握住黛玉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想要传递他所有的温暖与坚定：“黛玉，无论世间如何，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特别的。”黛玉的眼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感，她轻声说：“宝玉，谢谢你，但有些事情，非由人意。”两人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四周的花香弥漫，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却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黛玉的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解开的情结，如同诗中的花朵，绚烂却悲凉。

宝玉看着黛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恋和无奈。他知道，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完全走进黛玉的内心世界。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一场美丽的梦，却又充满了无法预知的未来。夕阳渐渐西下，林黛玉的身影在庭院中显得越发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