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新面貌·小小说】，No.1懒三“送礼”

杨好家长-书之子

昵称：杨好家长-书之子美号：15510201图片：Al生成 “瞧，懒三给村干部送礼啦，装了整整一车桃子！”刚吃罢早饭，晨雾缭绕的村庄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这太阳打西边出了，懒三可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大懒人，他想干嘛？父老乡亲们纷纷放下活计走出家门看热闹。故事要从半个月前村里来了新任驻村干部小李书记说起。日上三竿的时候，原野上收割机已放倒了大片的稻林。近处，村东头一处简陋的房舍屋门紧闭，院子里一棵碗口粗的桃树上硕果累累，与这破败不堪的房屋极不相配。桃树上，一只喜鹊正欢叫着肆无忌惮地啄食着桃子。是因喜鹊“喳喳”的叫声吧，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村里的光棍懒三慢悠悠地推开漏风的破门，迷迷瞪瞪地晃出来站到廊檐上扯着懒腰。“去去去！”懒三轰喜鹊，顺手摘颗刚刚红尖的桃子，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塞，然后边吃边往后街去。来得多了，街上卖油条豆浆的都熟悉了，他们就调侃懒三：“三儿，今天还去乡里‘上班’不？”懒三咧着嘴干笑：“今儿不去了，前儿才刚去过。”卖油条的便不再理会懒三，于是二根油条一杯豆浆就把他打发了。至于下顿，这个没谱，懒呗！懒于运动，懒于做饭，甚至于上街吃饭也不想多走一步，他的理念：睡着消化慢，抗饿。其实懒三是有名字的，其本名赖山，排行老三，两个哥哥早已过世，因其好吃懒做，慢慢的大家就称呼其懒三了。虽说懒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村干部们犯愁呀，都新世纪了，眼看着乡亲们一个个的发家致富了，就他懒三拖后腿，这几年村里每每上报“脱贫致富新农村标兵”而无果。更关键的是，懒三前脚村里刚索要扶贫补助，后脚就又迈进了乡扶贫办，虽说去得多了乡里也对情况有所了解，可多少不打发点他就赖着不走。问题严重了！村长召集村里的一帮干部，研究的结果是由驻村干部小李书记与懒三结对子一对一帮扶。驻村干部小李很年轻，戴着眼镜，给人印象是斯文的感觉，可他为五保户家挑水扛粮袋啥的样样行。他本在市社保局有优渥的工作，三年前主动要求下派到最基层，他曾在外村工作过，对帮扶工作有一定的经验。且说赖三吃罢油条前脚刚回到阴暗的黑屋，后脚小李就跟了进来：“赖叔，忙啥呢都？”懒三正准备和衣躺下，一看是小李，不由得干哼哼起来：“唉哟，李书记来了，唉哟喂，身上疼，脚也疼，前天去乡里走路累的，你看能不能解决一下电车问题！”要要要！谁都知道这懒汉见了村干部就只知道哭穷索取，像是谁上辈子欠他似的。不过他那伎俩怎能瞒得了小李书记呢？“是得解决电车问题，出行不方便可不行。”小李就顺着他答：“这样赖叔，咱买就买它三个轮的，您看您年龄也大了，骑个三轮车稳当一些。”“不要三轮！路上跑不快，大街上走不动！”懒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时也忘了刚刚的哼唧了。小李不想跟他瞎掰扯，索性改变了策略：“赖叔，咱家院子里的桃子今年结得又大又多，赖叔您一定是施肥浇水费了不少工夫吧！”今年年景好，各种果树都大丰收，要说浇水，赖三可从来就没有过，小李书记夸他对桃树没少费力，竟也让他面皮一热，不过随即坦然起来：“那是那是，自个儿院子里的桃子自己不心疼谁心疼？赶明儿桃子熟了你来吃！”“一定来，”小李趁热打铁：“不过赖叔，像您家这种‘九月寒’品种优质个大甘甜，有这么大一棵桃树，您买个三轮车弄去卖，一季能挣它个千儿八百的，然后您在房前屋后多栽几棵，一年就能……”不用说，一年就是万儿八千，三年就能脱贫致富，懒三可不愿再去听这些，村里的几任干部讲得太多了，难怪懒三听不进去，他是谁？“懒”三呀！劳动的活别找他，勤劳致富于他就是对牛弹琴、天方夜谭。那也不能说自己懒得劳动呀！懒三急不可耐的打断了小李的话：“得了吧李书记，你甭给我画大饼了，就指望这几棵破桃树就能发家？怕是牛二张四（本村前期脱贫户）他们，是上面直接发钱给扶持起来的，树典型吧！”牛二他们哪里是直接要的扶贫款呀，小李书记听前任说，他们不过是领了上面发的小羊羔小鸡崽啥的，还主动参加乡扶贫办举办的扶贫讲座，如今他们早已脱贫，是村里有名的养羊养鸡专业户。至于他懒三，村里因地制宜让其种植果树，可他水都懒得浇，勉强栽种些桃树竟然全部干枯了；村里特批专款为他家修葺房屋，除了因屋面漏水家里实在没法住让村里给解决了，而门窗啥的，他死活不让换，口里说不需要村里太破费，实则是怕修葺一新像是脱了贫，断了索取扶贫款的“财路”。且说话谈到这个份上，小李意识到对待懒病只能对症下药，他耐心劝导懒三：“赖叔，当年您与牛二哥仨不常在一起‘摸两圈’吗？有了三轮车，您哥几个去哪儿玩儿都可以捎带着一起呀！”“那倒也是，”懒三想起当年他们几个无论干什么、去哪里都在一起，如今倒生疏了，不免愁怅起来：“可是他们如今都有四个轮的呀，谁还坐我的三个轮呀？”“那不一样，坐上三轮跟坐在露天的拖拉机车上一样，可以找找当年的感觉，多神气呀！”小李很会随机应变。也是呢，当年出远门能坐上拖拉机，那感觉比现在坐小汽车还自豪。好吧，有个三轮也是车，总比步行强多了，懒三思忖再三，勉强答应着：“谢谢李书记，向村干部们敬礼！”言毕手掌向征性的往前额一举算礼毕了。小李趁热打铁：“不必谢了哈赖叔，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今年买了三轮车，争取过几年咱也买轿车！”“我也能买得起轿车吗？”懒三讪笑着。新三轮送到家，懒三背着手围着它左三圈右三圈地瞅，末了儿一屁股坐上去，在院儿里兜了几圈，嗬，那叫一个神气！可新鲜劲一过，他那懒筋又抽搭上了，到了第三天，三轮车被搁置在杂草丛生的院角落里睡大觉，懒三瘫在狗窝似的铺上睡大觉。这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嗅着路边遍布着的不知名野花的清香，小李书记去往村东头赖山家回访。该是“九月寒”品种桃上市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赖山大叔的桃子卖得如何？小李知道，以往许多扶贫工作失败，皆因助而不扶，光给项目而不去引导落实是行不通的。这样想着小李书记不知觉间加大了步伐。不出意外，懒三院子里红红的桃子压断枝，几只喜鹊在枝头飞来飞去捉迷藏，新买的三轮车竟在墙角里遭露水。这可不成，吃了闭门羹的小李“啪啪啪”地拍起门来：“赖叔，在家吗赖叔！起来摘桃子卖啰！” 半晌，懒三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有些尴尬地走出门，随即又面不改色地辩解：“昨晚偶感风寒……”“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哈赖叔，您看等将来有钱了，再找个伴儿，老了有个照应。”小李关切地嘘寒问暖。“咳，都土埋半截脖子了，找啥老娘儿们呀，你瞅我一个人多潇洒多自在。好，好，不说了，我们这就摘桃子！”扶贫干部都来了，今天这桃子不摘也得摘了，懒三言不由衷。小李亲自架梯上树采摘，懒三负责往三轮车上装。看到小李忙得不亦乐乎，懒三一时竟出了一身虚汗。不多时，桃子已装了半车厢子。“够了！”小李说：“第一次别摘太多，先看看行情！”大街上懒三开着新三轮车卖桃子，新来的驻村干部小李书记亲自张罗着叫卖，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人们竞相围观。当然，半车斗的桃子很快就掀光了。听着不时响起的收款铃声，看着到手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懒三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那原本佝偻的身板，如注入了无形的力量瞬间挺拔起来……懒三当晚是数着钞票入睡的，第二天醒来还在回味那数银子的感觉。晨雾还没消去，不等小李到来懒三就自己爬上桃树了。头天卖桃子来得太容易，他说今天要摘多点要给小李书记一个惊喜，以致于把小李头晚打来电话说因公出差让他少摘桃子的事都给忘了。少了小李书记在身边，懒三卖起桃子来才知道并非易事，生意那个冷清啊！不是吗？他这桃子都是混装的，大小、色泽不一，顾客挑起来费时费力，一上午也没卖出多少来，望着近乎偏西的日头，懒三心头如猫抓般愁怅，这可咋整呢！这时小李书记又打来电话询问，当得知情况后，他仅安慰懒三说“再等一等，说不定就有大买家”。果然，不多时就有一人前来说桃子他全要了，让送到某地去。这么快就销了整车的桃子，懒三打心底里乐。后来懒三才知道，来人是小李书记原单位同事，当然同事们也分不完满车的桃子，然后大家就各自的好友、亲朋们，给分了。其实懒三当时就感觉这事来得突然，来得蹊跷，小李书记怎么就料定会有人前来整车买走了他的桃子呢？他懒，但是他不傻，一定是小李书记暗中帮了自己的忙，前番亲自吆喝着帮自己卖桃，今天出差了竟还不忘帮扶一把，多好的书记啊！而自己一上午还不时跟人侃大山，三心二意的。如果连桃子都卖不好，不说对不住热心的小李书记，自己这张老脸还望哪搁呀！小李书记出差回来已是几天后了，放心不下赖山的桃子，他没回村部就第一时间到了懒三的家。意外的是懒三摘桃、装车的认真劲儿：除了轻拿轻放，他还细致的把桃子头朝上排满后铺上一层绒布，装好的桃子个个红艳无比，给人一种看一眼就想尝一口的欲望。此时懒三一改往日的颓相，脸上洋溢着欣悦的笑。“赖叔，您这是……”小李书记倒不好意思打扰他了。“哎李书记回来了，辛苦了！这是街上邻摊卖水果的教我的，说桃子这样摆放卖相好。”懒三那惯有的讪笑变成了不好意思的羞涩，说着话就把最大的那颗桃子递向小李：”上次多亏你……”小李可不客气，顺手拿起一颗小一点的：“吃不了那么大的，这样赖叔，等过几年园子里桃子丰收了，我多带点人来吃，到时候您可不能吝啬哟！”“那当然，我会拿出最好的品种犒劳你！”懒三这次是认真的。小李在出差的几天早有了预案：“赖叔，我是这样想的，今年就不说了，鉴于您家这个‘九月寒’品种桃子很受欢迎，明年一开春您就房前屋后多栽些桃树，等到桃子多了就不用自己去卖了，我再联系几个商贩，让他们自己来采摘，您辛苦一下把桃园管理好就行了。等您有钱了，娶个赖婶回来，到时候您把最大最红的那颗桃子给我……”懒三脸上早起了红润，他没言语，是在憧憬着未来美好生活吧！小李接着描绘着的“将来您同赖婶再一起经营着‘桃花山庄’，从桃树开花时游人赏花，到游人参与绿色生态管理，然后丰收季节桃子采摘……”懒三嘴角挂着微笑面向远方，仿佛已置身桃花盛开的山庄，他醉了！一转眼，懒三卖桃子已挣了上千元，自己采摘售卖挣的钱花着心里踏实，再不用一门心思去村里乡里老着脸求人了，懒三他乐啊，走路都带着风。懒三的这些变化，邻村熊大都看在眼里，他不服啊！一次逮着机会熊大就怂恿懒三：“三儿，那谁李书记帮你卖桃不为所图吗？是不是为了政绩呀！”如今的懒三早瞧不起熊大了，雷都轰不动的懒货，竟然来挑拨，哼！然后正眼都不看熊大：“是的呢，前几天赵五还怪我白眼狼，说咋不晓得给李书记送礼来着。得，我这就去给他们送桃子去！”说罢不再理会熊大匆匆而去。周一的早会刚结束，村部外面就喧嚣起来。有情况发生？村干部一班人马急忙向外涌，小李书记走在最前面。哦，是赖山，他开着三轮车向村部而来。 于是出现了附近村民闻得讯息纷纷前来围观的一幕，大家都好奇一向懒散的懒三咋给村干部送礼来了。只见新三轮车上排兵布阵似的装满了红艳艳的“九月寒”鲜桃，懒三手持小喇叭，脸上泛着红光，不再是往日那种讪讪的尴尬，而是带着一丝真诚的窘迫和激动边走边向大家招呼着：“乡亲们，我懒三以前好吃懒做，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是乡亲们呐，人有脸树有皮，那种近乎乞讨的日子我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哇！是老村长他们对我百般劝导，尤其是小李书记最近帮我卖了桃子，对我触动很大，他还帮我规划将来的生活，让我懂得了做人的意义，让我知道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自己挣来的钱才能花着安心。“今天，我要用一车的桃子来感谢村支两委对我的帮扶，我知道，我懒三能有今日，这点桃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是，常怀感恩的心，常记帮衬之人，人生才能更圆满。“今后，请乡亲们为我正名，我叫赖山，不叫懒三！”听到这里，乡亲们先是一阵哄堂大笑，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懒三停好车，捧出那颗最大的桃子向小李书记走来。小李书记的眼睛湿润了…… 三年后。懒三的桃园开启了首个采摘节。此时，满面红光的懒三正站在自家门口在赖婶的帮助下往大门头上挂“赖氏桃花山庄”的牌匾，一抬眼看见一众宾客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啊，是小李书记！只见小李书记手里攥着扶贫手册——最后一页的“脱贫确认”栏还空着。懒三急忙放下牌匾迎了上去：“李书记，你那么忙怎么也过来了？”“赖叔，三轮车该换了。”小李指着远处新修的公路，“现在都跑电商，咱得换四个轮的。”懒三没吭声，只是转身搬出来一筐最大最鲜的桃子往外走。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乡里通知：“赖山，你申请的‘九月寒’品牌商标批了！”懒三无意间抬头，发现小李正扭头擦拭着眼镜…… 【创作手记】家乡的新面貌，不仅在于高楼宽路、青山绿水，更在于每一个家乡人精神的富足与脸上的笑容。我试图通过“懒三”这个小人物的转变，展现精准扶贫政策如何“润物细无声”地唤醒沉睡的志气，重塑劳动的尊严。一个人的转变虽小，却如一滴水珠，折射出整个家乡在新时代阳光下，物质与精神双重脱贫的灿烂光辉。【作者简介】：书之子，文学路上追光者，小说林忠实粉丝，自2022年揣着一瓶“<a href="https://www.meipian.cn/4kyan5te?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15510201"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假酒</a>”扣开小说林的大门，一直笔耕不辍，曾多次获得小说林征文奖项、小说林月度双精桂冠及小说林2024年度卓越用户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