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记忆与重生——读周芷畦《柳溪竹枝词》第百三八首有感

宁静如许

<p class="ql-block">莫蔑吴倪建募功,</p><p class="ql-block"> 观成礼妙与前同。 </p><p class="ql-block">巍峨宝阁今何在,</p><p class="ql-block"> 只剩枫林落日红。</p><p class="ql-block"> ~周芷畦</p><p class="ql-block"> 注:礼庙在思四区,明道士吴用端所建,清羽士倪吴等募资重建,改名礼妙观。邑人钱佳有礼妙观登阁诗。见嘉善县志。周芷畦写此诗时礼庙观废。</p><p class="ql-block"> 民国末期1940~1945年,由“隆兴社”“越兴社”“江湖社”乡绅贤达、村民百姓集资重修,解放后礼庙观改为国家粮仓。2001年重新修复并扩建,2006年12月扩建落成。命名《礼庙禅寺》。</p> <p class="ql-block"> 一首好的怀古诗,如同一枚时间的胶囊,封存着某个瞬间的叹息与景象。周芷畦先生的《柳溪竹枝词第百三八首》,便是这样一枚沉重的胶囊。初读时,它带给我的是一种跨越百年的苍凉:莫蔑功绩、观成同前、宝阁无存、枫林落日。四句诗,二十八字,便完成了一场从兴建、重建到最终湮灭的历史叙事,力道千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诗的前两句,是作者对历史的郑重叩问。“莫蔑吴倪建募功”,开篇便是一种警醒。它提醒后人,切勿以今时之景去轻蔑昔日之人倾注心血的功业。那募资重建的羽士,那一砖一瓦,都曾是一个时代信仰与精神的寄托。“观成礼妙与前同”,则描绘了一种复兴的盛景,重建后的道观恢复了昔日的规模与荣光,仿佛时光倒流,辉煌复现。这短短两句,为之后的怅惘铺垫了一个足够高的起点,跌落的势能由此而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两句,笔锋陡然一转,时空骤然拉回诗人所在的现实。“巍峨宝阁今何在?”一声诘问,穿透纸背,满是无可奈何的失落与叩问。曾经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所有的人力、物力、虔诚与敬畏,最终都敌不过时间的侵蚀与世事的变迁,化作一片虚无。而最终的回答,是“只剩枫林落日红”。这七个字,是中国古典诗词中极致的“以景结情”,悲怆至极,反而归于静穆。自然的永恒与人事的无常,在此形成尖锐的对比。那抹红色,既是温暖也是冷峻,既是美景也是残照,它为历史的废墟镀上了一层永恒却令人心碎的余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然而,当我得知“礼庙观重建过”这一事实后,再回味这首诗,感受变得极为复杂与深刻。周芷畦先生的诗,因此不再是历史的终曲,而变成了历史循环中的一个章节。他的叹息,因而不再是绝响,而更像是一声深沉的呼唤,穿越了百年,终于得到了回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首诗的价值,因此拥有了双重意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一,它是一块历史的墓碑,忠实记录了曾经发生的消亡,警醒我们文明是何其脆弱,需要一代代人的珍视与守护。它让我们铭记“废墟”的存在,因为只有铭记毁灭,才能真正理解重建的价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二,它又是一条文化的纽带,将明代的道士、清代的羽士、民国的诗人与今天的我们紧密相连。我们不再是历史的旁观者,而是续写者。重建的礼庙观,便是我们这一代人在这条文化血脉上打下的一个新的结,是对古人呼唤的一次响亮回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最终,我在这首诗里读到的,不再仅仅是“逝去的哀愁”,更多的是“传承的重量”。我们站在重建的殿宇之下,同时也能透过诗的字句,看见那片枫林与落日。这种时空交错的重叠感,正是文化的力量所在——它让过去在未来复活,让消失的风景在记忆中永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感谢周芷畦先生,用他的诗笔为故乡封存了一页历史。也感谢每一个为重建付出努力的人,用你们的行动,为这首诗续写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宝阁今又现,枫林依旧红,这便是文化血脉生生不息最动人的证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