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诗词选读（二十二）

故乡的云

211、《答表臣赠别二首》

唐·刘禹锡

昔为瑶池侣，飞舞集蓬莱。

今作江汉别，风雪一徘徊。

嘶马立未还，行舟路将转。

江头暝色深，挥袖依稀见。

【白话译文】

昔日共作瑶池仙侣， 翩翩飞舞聚于蓬莱。 今朝却成江汉别离， 风雪中一度久徘徊。 嘶鸣马匹伫立不归， 行舟水路即将折转。 江畔暮色渐深沉， 挥袖依稀犹可见。

【赏析】

《答表臣赠别二首》是唐代诗人刘禹锡酬答友人赠别之作的第一首（此处赏析第一首）。全诗通过今昔对比和时空转换，以简练意象抒写深沉的离愁别绪，展现了刘禹锡诗歌凝练沉郁的风格。

诗句赏析：

“昔为瑶池侣，飞舞集蓬莱。”

开篇以神话典故追忆往日情谊。“瑶池”“蓬莱”均是仙境，喻指昔日与友人共处时的高洁美好、逍遥自在。“飞舞”二字生动描绘出当时志同道合、意气风发的状态。这两句将过去的相聚理想化，与后文的现实离别形成强烈对比。

“今作江汉别，风雪一徘徊。”

第三句陡转，回到现实：如今却在江汉之地（泛指江水汉水流域）作别。“江汉别”点明地点与事件。“风雪一徘徊”勾勒出送别时的环境与情态：风雪交加中，二人徘徊不忍分离。“风雪”既写实景的严寒，也象征人生际遇的严酷；“一徘徊”的“一”字，强调了动作的短暂与无奈，蕴含无限惆怅。

“嘶马立未还，行舟路将转。”

此联具体描写离别瞬间的场景：马儿嘶鸣，立而不肯归去（暗示停留时间已久）；行舟即将转向远方的水路。 “嘶马立未还”以马匹的不舍侧面烘托人的不忍离别；“路将转”预示分别已在眼前，舟船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动态的描绘充满了张力与紧迫感。

“江头暝色深，挥袖依稀见。”

尾联以黄昏中的模糊景象作结：江头暮色深沉，友人挥袖告别的身影已依稀难辨。“暝色深”营造出昏暗、悲凉的氛围，象征着别后的迷茫与孤独；“挥袖依稀见”是最后一个镜头，挥手的身影逐渐融入暮色，最终消失，以视觉的模糊写别情的悠长，余韵无穷。

整体艺术特色与情感内涵：

1. 今昔对比，落差巨大：昔日“瑶池”“蓬莱”的仙侣之乐与今日“江汉”“风雪”的徘徊之别形成强烈反差，凸显了离别的痛苦与现实的无奈。

2. 意象典型，情感浓缩：选取“瑶池”、“风雪”、“嘶马”、“行舟”、“暝色”、“挥袖”等典型意象，高度浓缩了离别的情感体验，语言极简而意境极丰。

3. 情景交融，善于渲染：全诗将离情融入“风雪”、“暝色”的景物之中，又以“马嘶未还”、“挥袖依稀”等细节动作渲染气氛，情感表达含蓄而深沉。

4. 结构紧凑，层层递进：从昔日的回忆，到当下的别离，再到瞬间的场景（马、舟），最后定格于暮色中的挥别，结构严谨，情感层层推进，直至尾声的悠远怅惘。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刘禹锡诗歌“凝练沉郁”的特点，在短小的篇幅内，通过强烈的对比和富有感染力的意象，将对友情的珍视和离别的愁苦表达得淋漓尽致，是一首情真意切的送别佳作。

212、《又送别》

唐·李峤

岐路方为客，芳尊暂解颜。

人随转蓬去，春伴落梅还。

白云度汾水，黄河绕晋关。

离心不可问，宿昔鬓成斑。

【白话译文】

岔路口刚成异乡客， 暂借酒盏舒解愁颜。

人如转蓬随风远去， 春伴落梅悄然归还。

白云悠悠渡汾水， 黄河滔滔绕晋关。

离愁别绪不堪问， 朝夕之间鬓已斑。

【赏析】

《又送别》是唐代诗人李峤的一首五言律诗，以苍茫的北方山水为背景，通过比喻、象征等手法，抒发了与友人离别后的飘零之感与年华之叹。全诗语言凝练，意境开阔。

诗句赏析：

“岐路方为客，芳尊暂解颜。”

首联点明离别情境。友人即将在岔路口（“岐路”）踏上旅途，成为远行之客（“为客”）；此刻只能借美酒（“芳尊”）暂缓离愁，强颜欢笑（“暂解颜”）。“暂”字暗示欢笑的短暂与虚假，透露出深藏的悲伤。

“人随转蓬去，春伴落梅还。”

颔联以比喻写离别与时节。友人如随风飘转的飞蓬（“转蓬”），远去无踪；而春天的脚步却伴随着凋落的梅花（“落梅”），悄然归来。“转蓬”喻漂泊无定，凸显身世之悲；“春伴落梅还”以自然物的循环反衬人的一去不返，暗含时光流逝、聚散无常之慨。

“白云度汾水，黄河绕晋关。”

颈联拓开笔墨，想象友人行程：白云飘过汾水（山西河流），黄河环绕晋关（山西关隘）。“度”、“绕”二字赋予白云、黄河以动态，勾勒出北国山河的壮阔；同时，白云的飘渺与黄河的永恒，暗喻友人前路之遥远与别后相思之绵长。

“离心不可问，宿昔鬓成斑。”

尾联直抒胸臆：离别的愁思（“离心”）深重得不敢触碰（“不可问”），只因一夜之间（“宿昔”）鬓发已斑白。“不可问”写离愁之浓、难以言表；“鬓成斑”以容颜骤老，极言离别打击之深，将个人感伤升华为对生命易老的普遍悲叹。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意象雄浑，地域特色鲜明：“转蓬”、“汾水”、“黄河”、“晋关”等意象，构建出北地苍茫荒寒的意境，与飘零、离别之情高度契合。

2. 对比强烈，情感张力突出：“人去”与“春还”、“离心”与“鬓斑”形成时空与心理的双重对比，强化了人生短暂、别易会难的无奈。

3. 语言简净，内涵深广：全诗无赘语，如“暂”、“随”、“伴”、“度”、“绕”等动词精准传神，“不可问”、“鬓成斑”等结语沉痛有力，余味悠长。

此诗展现了李峤作为初唐诗人对南北朝诗歌风格的继承与升华：虽仍带藻饰痕迹，但气象已趋宏阔，情感沉郁真挚，在送别诗中独具风骨。

213、《赠别》

唐·项斯

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白话译文】

鱼潜深泉鸟隐高云， 从来只得以影相亲。

纵使来日有重逢处， 应已化作人间白发人。

【赏析】

《赠别》是唐代诗人项斯的一首七绝，以奇崛的比喻和深沉的时空想象，表达了与友人别后难再相逢的永恒遗憾与生命悲感。全诗语言凝练，意境苍茫。

诗句赏析：

“鱼在深泉鸟在云，从来只得影相亲。”

首句以“鱼”与“鸟”的意象喻指二人身居异地、难以相聚。鱼潜深泉，鸟翔高云，一在水底一在天际，空间距离极远，注定无法接近。

次句“从来只得影相亲”进一步深化：即便偶尔倒影交错（如鸟影映泉、鱼影浮云），也只是虚幻的“影”的亲近，从未真正相遇。“从来”二字，将短暂的别离延伸为永恒的宿命，充满无力感。

“他时纵有逢君处，应作人间白发身。”

后两句推进至未来时空：纵然将来能有重逢之地（“他时纵有逢君处”），只怕那时你我早已是人间白发老翁（“应作人间白发身”）。“纵有”与“应作”转折，从渺茫的希望跌回残酷的现实；“白发身”既是岁月流逝的证明，亦暗喻重逢时物是人非的悲凉。结句以假设中的衰老，否定了重逢的真正意义，将离别之痛升华为对生命无常的慨叹。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比喻奇警，意蕴深长：以“鱼鸟”喻离合，新颖而贴切，超越常俗的“浮云”“流水”之喻，更具视觉冲击与哲学深度。

2. 时空张力，悲剧意识：从“从来”到“他时”，从“影相亲”到“白发身”，时间跨度极大，空间阻隔极远，揭示相聚的虚幻与生命的短暂，充满存在主义的孤寂感。

3. 语言极简，情感极沉：全诗仅28字，无一生僻字，却通过“纵有”、“应作”等虚词勾连，在冷静克制中传递出彻骨之悲，堪称“以淡语写浓情”的典范。

此诗在唐代送别诗中独具一格：它不诉离泪，不折杨柳，而以鱼鸟之喻与白发之想，直抵人生永恒的隔绝与无奈，展现了项斯作为晚唐诗人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洞察。

214、《东阳赠别》

唐·韦庄

绣袍公子出旌旗，送我摇鞭入翠微。

大抵行人难诉酒，就中辞客易沾衣。

去时此地题桥去，归日何年佩印归。

无限别情言不得，回看溪柳恨依依。

【白话译文】

绣袍公子仪仗出旌旗， 送我挥鞭踏入青翠山峦。

大抵行人之酒难诉衷肠， 其中辞客最易泪湿衣衫。

去时在此题桥壮志远行， 归日何年能佩印归还？

无限别情言语难表， 回看溪边柳色恨意缠绵。

【赏析】

《东阳赠别》是唐代诗人韦庄的一首七言律诗，以一次具体的送别场景为切入点，抒发了对友人前程的祝愿、对自身命运的感慨以及难以言尽的别情。全诗对仗工整，情感层次丰富。

诗句赏析：

“绣袍公子出旌旗，送我摇鞭入翠微。”

首联描绘送行场面。“绣袍公子”指出行者身份尊贵（或指官员），仪仗（“旌旗”）盛大；而诗人自己则轻“摇鞭”策马，即将隐入青山（“翠微”）之中。一“出”一“入”，一显赫一低调，暗含二人不同的人生路径，为后文伏笔。

“大抵行人难诉酒，就中辞客易沾衣。”

颔联泛议论离别之情：大抵远行之人（“行人”）难以在酒宴上倾诉衷肠，而其中最为感伤的送别者（“辞客”）最易泪湿衣襟。“难诉酒”写离别的沉默与沉重，“易沾衣”写情感的难以自持，揭示了离别场合中复杂微妙的心态。

“去时此地题桥去，归日何年佩印归。”

颈联用典，聚焦友人与自身。“去时此地题桥去”用汉代司马相如离蜀题桥“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此桥”之典，祝愿友人此去志在必得，功成名就；“归日何年佩印归”则自问：我何时才能佩印（为官）归来？一祝一问，既表达对友人的厚望，也流露自身功业未就的怅惘。

“无限别情言不得，回看溪柳恨依依。”

尾联收束全诗：无限别情无从诉说，只能回望溪边杨柳，空怀依依离恨。“言不得”呼应颔联“难诉酒”，强调离情的深沉与语言的无力；“回看溪柳”既实指离别场景（古有折柳赠别之俗），又以柳丝“依依”之态象征别情的缠绵不绝。结句以景结情，余韵悠长。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身份对比，双线交织：通过“绣袍公子”与“辞客”（诗人自身）的对比，在送别主题中融入个人身世之叹，情感厚度倍增。

2. 典故贴切，寓意深远：“题桥”典切友人之行，寓壮志成城；“佩印”典切己身之盼，寓功名渴望，古典今用自然妥帖。

3. 虚实结合，收放自如：从具体场景（旌旗、摇鞭）到普遍情理（难诉酒、易沾衣），再到历史典故（题桥、佩印），最终回归眼前景（溪柳），章法严谨。

此诗展现了韦庄作为晚唐诗人“婉而多讽”的风格：在工丽的言辞与严谨的格律中，既表达了真挚的别情，也含蓄地流露了对个人际遇的感慨，是送别诗中情、景、理交融的佳作。

215、《武阳送别》

唐朝·沈宇

菊黄芦白雁初飞，羌笛胡笳泪满衣。

送君肠断秋江水，一去东流何日归。

【白话译文】

菊黄芦白雁初南飞， 羌笛胡笳声催泪满衣。

送君愁断秋江水， 一去东流何日归？

【赏析】

《武阳送别》是唐代诗人沈宇的一首七绝，以秋日边塞为背景，通过浓重的意象和直抒胸臆的情感，表达了送别友人时的断肠之痛与归期无望的哀愁。全诗语言凝练，意境苍凉。

诗句赏析：

“菊黄芦白雁初飞，羌笛胡笳泪满衣。”

首句以典型秋景起兴：菊花泛黄，芦花雪白，大雁开始南飞（“雁初飞”）。这三种意象共同勾勒出一幅萧瑟凄清的边塞秋景图，既点明时节，又暗示离别（雁南飞喻友人离去）。

次句由景入情：羌笛与胡笳（西北少数民族乐器，常用于边塞诗）的悲凉乐声响起，使人泪湿衣襟。“泪满衣”直写悲痛之深，毫不掩饰，奠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

“送君肠断秋江水，一去东流何日归。”

第三句直接点明“送君”之事，并以“肠断”极言伤心之甚，如秋江水般深重浩渺。

结句将眼前秋江水与友人之去结合：友人一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归期渺茫（“何日归”）。“东流”二字既写江水方向，亦喻时间与行程的单向不可逆，以自然景象强化了离别的永恒性与绝望感。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意象密集，色彩鲜明：“菊黄”、“芦白”形成冷暖色调对比，与“雁飞”、“江水”的动态结合，渲染出视觉与听觉上的悲凉氛围。

2. 情感炽烈，直言不讳：用“泪满衣”、“肠断”等强烈词汇直接宣泄情感，不同于许多送别诗的含蓄蕴藉，体现了边塞送别的豪迈与痛切。

3. 以景结情，余哀无尽：结句以“东流水”喻别离，以“何日归”的诘问收束，将个人离愁融入自然永恒的运动中，哀婉绵长，撼人心魄。

此诗虽短，却融合了边塞诗的苍茫与送别诗的深情，在唐代同类题材中以浓烈的抒情性和鲜明的意象脱颖而出，堪称一首“声泪俱下”的送别绝唱。

216、《送友人入塞》

唐·曹邺

乱蓬无根日，送子入青塞。

苍茫万里秋，如见原野大。

鸟雀寒不下，山川迥相对。

一马没黄云，登高望犹在。

惊风忽然起，白日黯已晦。

如何恨路长，出门天涯外。

【白话译文】

似乱蓬无根飘零日， 送君踏入青色边塞。 苍茫万里秋色弥漫， 恍见原野浩瀚如海。 鸟雀畏寒不敢飞落， 山川寂寥遥相对待。 一马没入黄云之中， 登高眺望犹见影在。 狂风骤起忽卷尘沙， 白日昏黯顿失光彩。 如何不怨路途漫长， 出门已是天涯之外。

【赏析】

《送友人入塞》是唐代诗人曹邺的一首五言古诗，以苍茫的边塞秋景为背景，通过奇崛的意象和动态描写，抒发了送友人赴边塞时的悲慨与担忧。全诗境界开阔，情感沉郁。

诗句赏析：

“乱蓬无根日，送子入青塞。”

开篇以“乱蓬无根”自喻，形容自己如飞蓬般漂泊无定、身世浮沉；正是在这样困顿的日子里（“无根日”），却要送您（“子”）远赴边塞（“青塞”）。一“乱”一“无根”，既写自身境遇，也暗喻世道离乱，为全诗定下悲凉基调。

“苍茫万里秋，如见原野大。”

想象友人将面对的边塞景象：秋日万里，天地苍茫，原野辽阔无垠。“苍茫”“万里”极写空间之广漠，“如见”二字切换视角，仿佛诗人已目睹那荒凉之地，忧惧之情溢于言表。

“鸟雀寒不下，山川迥相对。”

继续虚拟边塞之景：寒鸟不敢飞落（极写苦寒），山川遥远对峙（“迥相对”突出孤寂）。此联以鸟雀畏寒、山川冷漠的拟人化描写，渲染边塞环境的严酷与无情。

“一马没黄云，登高望犹在。”

转回送别现场：友人单骑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黄云（边塞风沙）之中；诗人登高眺望，身影虽逝，目光却仍追随。“没”字写消失之决绝，“望犹在”写凝视之执着，刻画出送别的经典瞬间，充满无力感。

“惊风忽然起，白日黯已晦。”

忽然狂风骤起，白日变得昏暗无光。“惊风”“白日晦”既是实写天气突变，亦象征前途莫测与时代黑暗；突如其来的动荡，进一步加深了送别的悲壮氛围。

“如何恨路长，出门天涯外。”

结句直抒胸臆：怎能不怨路途漫长？您这一去便远至天涯之外！“如何恨”以反问强化无奈，“天涯外”将空间距离推到极致，仿佛友人一去即永诀，哀痛至此达到高潮。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虚实结合，境界宏大：诗中既有眼前送别场景（登高望马），又有虚拟边塞景象（万里秋、山川迥），现实与想象交织，拓展了诗歌空间。

2. 意象奇崛，情感浓烈：“乱蓬无根”、“黄云”、“惊风”、“白日晦”等意象冷峭苍茫，强烈烘托了离别的悲剧性；结句“恨路长”、“天涯外”更是痛切直白，撼人心魄。

3. 语言古拙，风骨凛然：曹邺诗风近中晚唐苦吟一派，此诗用词质朴（如“子”、“青塞”、“没”）而力道千钧，在古拙中见沉郁之气。

此诗展现了曹邺对边塞送别题材的独特处理：不重功名激励，而聚焦个人在乱世中的漂泊与孤绝，情感极具穿透力，在唐代送别诗中别具一格。

217、《送别》

唐·灵一

凭高莫送远，看欲断归心。

别恨啼猿苦，相思流水深。

翠云南涧影，丹桂晚山阴。

若未来双鹄，辽城何更寻。

【白话译文】

莫倚高处目送远行，久望恐断归乡之心。

离恨如猿啼凄切，相思似流水幽深。

翠云倒映南涧影，丹桂隐没晚山阴。

若不能化双鹤同去，辽城何处再觅君踪？

【赏析】

《送别》是唐代诗僧灵一的一首五言律诗，以山林为背景，通过自然意象与佛家视角的结合，抒写了送别时的离愁与相思，并在结尾流露出超脱的期盼。全诗语言清丽，意境幽深。

诗句赏析：

“凭高莫送远，看欲断归心。”

首联劝诫自己（或他人）：不要倚靠高处远送行人，因为眺望那远去的背影，只会让渴望归来的心更加痛苦（“断归心”）。“凭高”本是送别常举，诗人却以“莫”字否定，开篇即翻出新意，凸显离愁之摧心。

“别恨啼猿苦，相思流水深。”

颔联以声与形喻愁：离别的怨恨如猿啼般凄苦，相思之情如流水般深长。“啼猿”是古典诗歌中悲音的象征，“流水”则喻愁思不绝；一“苦”一“深”，将抽象情感具象化，穿透力极强。

“翠云南涧影，丹桂晚山阴。”

颈联转写静景：翠云投映在南涧，丹桂（桂花）掩映晚山阴。此联色彩明丽（翠云、丹桂），光影交错（影、阴），冲淡了前联的悲苦，透出山林静谧之美，体现了诗僧对自然的静观与暂忘尘愁的禅意。

“若未来双鹄，辽城何更寻。”

尾联化典作结：倘若友人不能如丁令威般化鹤归来（“双鹄”指仙鹤，典出《搜神后记》丁令威化鹤归辽城），我又何必再去辽城寻觅？“若未”二字假设中含怅惘，“何更寻”则自我开解，既有对重逢的渺茫期待，又暗含佛家“无所住心”的超然。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情感与禅意的交融：作为诗僧，灵一既写“别恨”、“相思”之人情，又以“翠云”、“丹桂”之静美平衡，尾联更以仙典寄寓超脱，愁而不溺，哀而不伤。

2. 对仗工稳，意象清幽：中二联严格对仗，“啼猿”对“流水”、“翠云”对“丹桂”，声形色兼备，构建出空灵山境。

3. 结句空灵，余韵悠长：以“双鹄”、“辽城”的缥缈典故收束，将离愁转化为对重逢的仙幻想象，缓和了现实的痛感，体现了诗僧的方外之思。

此诗展现了僧诗的特殊风貌：在深情中见理性，在别愁中求超悟，是唐代送别诗中融情入禅的典范之作。

218、《送别》

唐·王昌龄

春江愁送君，蕙草生氤氲。

醉后不能语，乡山雨纷纷。

【白话译文】

春江含愁送君远行， 蕙草芬芳雾气氤氲。

醉后哽咽难成语， 故山烟雨正纷纷。

【赏析】

《送别》是唐代诗人王昌龄的一首五言绝句，以春日江边送别为背景，通过简洁的意象和含蓄的情感，表达了深沉的离愁与乡思。全诗语言凝练，意境朦胧。

诗句赏析：

“春江愁送君，蕙草生氤氲。”

首句点明主题与氛围。诗人在春日的江边（“春江”），怀着愁绪为友人送行（“愁送君”）。“春江”本应是明丽之景，却与“愁”字相连，以乐景衬哀情，更显离愁之深。次句“蕙草生氤氲”描绘江边香草（蕙草）茂盛，雾气缭绕（“氤氲”）的景象。蕙草象征高洁友情，而“氤氲”既写春天气息的朦胧，也隐喻离情别绪的弥漫，氛围凄迷。

“醉后不能语，乡山雨纷纷。”

后两句由情入景，深化愁绪。第三句“醉后不能语”写诗人借酒浇愁却醉不能言，暗示离愁之重非言语可表，唯有沉默承受。结句“乡山雨纷纷”宕开一笔，写故乡之山（或送别之山）细雨纷飞。“雨纷纷”既实写天气之凄迷，又虚写泪雨纷飞之悲，更暗含前程茫茫的忧虑。以景作结，无限愁思尽在雨中。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意象优美，含蓄蕴藉：选取“春江”、“蕙草”、“乡山”、“雨”等典型意象，融情于景，不直接言悲而悲意自深。

2. 虚实相生，情感多层：“愁送君”是实写，“氤氲”是虚实结合，“不能语”是情态，“雨纷纷”是景语，短短四句涵盖视觉、嗅觉、感觉，层次丰富。

3. 以景起，以景结：首尾均以景物烘托情感，结构圆融，余韵悠长，符合绝句“婉转含蓄”的审美要求。

此诗展现了王昌龄作为“七绝圣手”在五绝中的功力：以简净语言包蕴复杂情思，在春日美景中注入离愁乡怨，堪称一首“愁而不怨、哀而不伤”的送别精品。

219、《都门送别》

唐·沈彬

岸柳萧疏野荻秋，都门行客莫回头。

一条灞水清如剑，不为离人割断愁。

【白话译文】

岸柳枝疏野荻颤秋， 都城门外游子莫回头。

一条灞水清冽似剑， 却难为离人斩断愁绪。

【赏析】

《都门送别》是唐代诗人沈彬的一首七绝，以长安都门外的秋景为背景，通过奇警的比喻和决绝的劝诫，抒写了离别的深愁与无奈。全诗语言凝练，意境冷峭。

诗句赏析：

“岸柳萧疏野荻秋，都门行客莫回头。”

首句以萧瑟秋景起笔：岸边柳树枝叶凋零（“萧疏”），野荻（芦苇）在秋风中摇曳，一派凄凉。“柳”与“荻”皆是送别常见意象，强化离愁氛围。

次句直言劝诫：远行之人（“行客”）走出都门后切勿回头。“莫回头”三字斩钉截铁，似是理性提醒，实则暗含诗人深知回首只会更增悲切，情感深沉而克制。

“一条灞水清如剑，不为离人割断愁。”

后两句以喻议论：灞水（长安东送别之地）清澈如剑，却无法为离人斩断愁思。“清如剑”比喻奇崛，既写灞水之清冽透亮，亦喻其锋利如刃；然而这般利剑竟“不为离人割断愁”，以否定句式强烈突显离愁之绵长难解，仿佛愁思比剑更坚韧、更深刻。结句构思新颖，将无形之愁与有形之剑对比，极富张力。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意象冷峻，比喻奇警：“萧疏柳”、“野荻秋”营造冷寂氛围，“清如剑”之喻突破传统，以锋利之物反衬愁之难断，令人印象深刻。

2. 情感矛盾，深沉蕴藉：“莫回头”是理性劝诫，却折射出感性的不忍；“剑不割愁”是无奈慨叹，更见离愁之顽固。这种矛盾心理使诗意层层递进。

3. 语言干脆，结句有力：全诗无赘字，尤其后两句以“一条”、“不为”等词干脆收束，结句否定式如断金石，余响不绝。

此诗在唐代送别诗中独具一格：它不写泪眼相看，而写“莫回头”的决绝；不借流水喻愁长，而反用“剑不割愁”强调愁之深重，展现了晚唐诗人沉郁求新的创作倾向。

220、《送别》

唐·高适

昨夜离心正郁陶，三更白露西风高。

萤飞木落何淅沥，此时梦见西归客。

曙钟寥亮三四声，东邻嘶马使人惊。

揽衣出户一相送，唯见归云纵复横。

【白话译文】

昨夜离愁正浓烈郁结， 三更时分白露重西风急。

萤火飘飞木叶落声淅沥， 此刻梦中见你西归故里。

破晓钟声清寥三四响， 东邻马嘶骤然惊心起。

披衣推门匆匆相送， 唯见归云纵横遍天际。

【赏析】

《送别》是唐代诗人高适的一首七言古诗，以秋夜至凌晨的时间推移为线索，通过意象叠加与梦境现实的交错，抒发了送别友人时的离心郁结与怅惘之情。全诗笔法跳跃，意境苍茫。

诗句赏析：

“昨夜离心正郁陶，三更白露西风高。”

首句直抒胸臆：昨夜离愁（“离心”）正浓重郁结（“郁陶”）。次句以景烘托：三更时分，白露凝寒，西风凄紧。“白露”“西风”点明秋夜萧瑟，“高”字写出风声之烈，与环境之寂形成反差，更显愁绪难遣。

“萤飞木落何淅沥，此时梦见西归客。”

第三句续写秋声：萤火虫飞掠，树叶飘落，淅沥作响。“何淅沥”以叹写声，强化了夜的寂寥。第四句转入梦境：正是在这般氛围中，梦见友人（“西归客”）归来。现实与梦境交织，凸显思念之切。

“曙钟寥亮三四声，东邻嘶马使人惊。”

· 赏析：第五句写凌晨钟声：拂晓钟声清寥响亮，敲了三四声。钟声打破寂静，暗示时间推移，离别在即。第六句写邻马嘶鸣：东邻马匹嘶叫，惊醒了梦中的诗人。“使人惊”二字，写出从梦归之喜到现实别离的骤转，心惊肉跳。

“揽衣出户一相送，唯见归云纵复横。”

尾联收束于送别场景：诗人披衣出门相送，却只望见天边归云纵横飘荡，友人已远。“揽衣出户”动作匆忙，见出不舍；“唯见归云”以景代情，云归而人未归，空余怅惘。“纵复横”写云迹杂乱，亦喻心绪纷乱。

整体特色与艺术成就：

1. 时空转换，虚实相生：从“昨夜”到“三更”到“曙钟”，时间线清晰；从现实到梦境再回现实，情感跌宕，增强感染力。

2. 声景交融，氛围浓烈：“西风”、“淅沥”、“钟声”、“马嘶”等听觉意象密集，构建出秋夜的孤寂与凌晨的匆促，离愁渗透其中。

3. 结句空灵，余韵悠长：以“归云纵复横”作结，省略直接抒情，而云之飘渺与人之远去合一，愁思绵延不尽。

此诗展现了高适边塞诗之外的另一种风格：以细腻笔触写离情，在跳跃的时序与意象中灌注深沉情感，堪称一首“梦醒之间见别愁”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