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天尚未明,苏堤已醒。我立于堤上,湖水黑沉沉地卧着,对岸楼台犹是几笔黯影。此时游人尚稀,偶有老者蹀躞而过,或是青年急趋前行,皆向一共同方向而去——东方微明处。</p><p class="ql-block"> 人们总说苏堤观日出,乃是绝景。我亦不例外,裹衣而立,静待天光破晓。湖风掠过水面,夹些微腥气,拂面颇寒。渐渐地,天边浮起鱼肚白,继而渗出血色,染了半幅天色。众人举首翘望,相机林立,如一片铁树银花,远处城隍阁也依稀可辨。</p><p class="ql-block"> 然而天光愈明,日头竟不见跃出。但见云层愈积愈厚,终于将那轮红日囫囵吞下。众人唏嘘散去,独我仍伫立堤上。</p><p class="ql-block"> 湖面忽有金光点点,原是云隙漏下的日光,在水波上洒了碎金。一叶小舟划过,将金光犁开又复合。我蓦地醒悟:何谓观日?未必是看那浑圆一轮跃出湖面。这波光粼粼处,分明是太阳以别样形态与我们相会。</p><p class="ql-block"> 人世间的期待,多半执着于一种实现的形式。而美往往狡猾,不依约而至,却以意料之外的方式悄然降临。未见的日出,已在湖水中千瓣绽放了。</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转身离去,衣袋里似揣满了金色的光斑。苏堤仍在那里,明日、后日、大后日,日出依旧会来,或者不来——但这又何妨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