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龙门山

秦源山人

龙门山

彭州龙门山，耸立成都原

叠嶂拥峰巅， 巍巍九顶尖

岷江如带环，杜鹃似火燃

银厂沟涧泉，飞瀑落寒潭

幽谷一线天，奇峰林立剑

汤泉涌地脉，蒸雾暖霜天

熊猫隐竹海，白鹭栖沙湾

古寺嵌云巅，钟声渡云烟

曲径通幽处，客影自流连

茶马驼铃远，石刻溯唐年

凭栏心自宽，朝晖映翠峦

云海托旭日，金芒破晓岚

此境非尘寰，长忆醉此间

何当结庐驻，愿做画中仙

回首烟霞处，清风满客衫

写于二零二五年九月十六日

龙门山记

车辙碾过成都平原的沃野，行至城郊，视线忽然被一抹浓绿撞入——青山如黛，层峦叠嶂似奔涌的绿浪，自天际铺展而来。再近些，便见主峰九顶峰巍然峙立，峰峦相拥如聚，云雾像素纱缠在山巅，风过才露一角青黛，恰应了“耸立成都原”“巍巍九顶尖”的诗境。只一眼，便觉这山有魂，连呼吸都染了草木的清润。

沿山径徐行，先闻岷江的低语。隔谷望去，江水挣脱山峦束缚，化作一条碧色丝带，绕山而行，波光映着青峰，比“岷江如带环”更添几分灵动。此时杜鹃正盛，漫山殷红缀在苍松翠竹间，风拂花动，像燃着的星火在绿海中跳跃。当地导游指尖划过花瓣，讲起一段旧闻：古时山中有位女子，见樵夫滥伐、野火焚林，便日夜巡山护木，终因劳累倒在杜鹃丛中。来年春日，那片荒坡竟开满殷红杜鹃，人说这是女子的魂魄所化，以花为誓，守护这片青山。如今俯身嗅花，似还能闻见几分清冽的守护意。

行至银厂沟，画风骤转。涧泉穿石而过，叮咚声碎在谷间，抬头忽见一道飞瀑从数十丈高的崖壁倾泻而下——似银河断了闸，白练垂空，砸向下方寒潭时，水花迸溅如碎玉，凉雾裹着水汽扑面，连鬓边发丝都沾了湿意。再往里走，“幽谷一线天”赫然在前：两侧奇峰如被利剑劈开，仅容天光一线漏下，岩壁上苔痕斑驳，指尖触之，湿凉沁骨。导游指着岩壁上一道浅痕笑道：“这是‘剑仙’试剑的痕迹！”传说古时剑客在此练剑，剑气劈开山石，才成了这一线天。虽为传说，可站在谷底仰望，倒真觉有股侠气裹着风，从千年之前吹到如今。

转过一道山弯，暖意忽从地脉中漫出——汤泉正汩汩涌溢，蒸汽袅袅升空，遇着山间凉风，凝成细雾，裹着淡淡的硫磺香。即便春日，泉边石上仍有残霜，却被这暖意烘得消融，恰是“蒸雾暖霜天”的实景。俯身轻触泉边岩石，仍留着经年不散的温热。翻《彭州志》，见卷中载此泉“唐时已有，泉温可祛疾，山民奉为神汤”，如今泉边散落的几处残石凳，石缝里还嵌着些许青苔，想来是唐代游人沐泉后歇脚的旧物，指尖抚过，仿佛能触到千年前的温热。

往山深处去，竹海便遮了天。竹叶簌簌作响，偶有黑白身影在林间一闪而过——那是野生大熊猫。当地老辈人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讲：早年有位猎人入山追兽，误闯迷雾，水尽粮绝时，忽见一只黑白熊猫从竹林钻出，绕着他转了两圈，便往深处走去。猎人紧随其后，竟寻到一汪清泉，泉边还有野果——人说熊猫是龙门山的“灵护”，专救迷途之人。如今竹海间设了观测点，远远望去，熊猫抱着竹笋的憨态，与青竹、白云相映，倒让这片山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灵动。竹海尽头是沙湾，白鹭群栖，或立滩头啄食，或展翅掠过江面，翅尖点水，漾开一圈圈涟漪，动静之间，皆是诗意。

攀至山腰，便见古寺嵌在云巅——青砖黛瓦隐在松枝间，正是“接引寺”。寺门匾额上的三个字，是唐代遗存的墨宝，笔画间还留着岁月的包浆。寺内老僧指着廊下石碑，道此寺始建于唐贞观年间，当年玄奘西天取经归来，曾在此驻锡半月，为山民讲经说法。话音未落，晨钟忽鸣，浑厚的钟声穿破云烟，在山谷间荡开，余音绕着松枝打转，连山间的风都似放慢了脚步。碑上刻着唐代僧人所书的《龙门山记》，字迹虽已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山有灵，水有韵，可涤尘心”之句，想来千年前的游人，亦如今日这般，为这山景所动，才写下这般字句。

寺后便是茶马古道的旧迹。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凹处还嵌着深浅浅的马蹄印，像是时光留下的印章。翻《蜀中广记》，载彭州“宋时为茶马互市要冲，蜀茶入藏，必经此山”。想象当年，驼队载着茶砖，踏着晨雾出发，铜铃叮咚响，随驼队渐远，铃声便嵌进了山间松风里。如今风一吹，松涛伴着隐约的“铃声”，倒让人恍惚见着了千年前的商旅身影，在晨雾中慢慢远去。

再往上，便是观云海日出的最佳处。待至破晓，东方渐白，云海如浪，托着一轮旭日缓缓升起，金芒穿透晨岚，洒在翠峦间——整座山都镀上了暖意，云浪泛着金光，连呼吸都似染了暖意。这便是“云海托旭日，金芒破晓岚”的实景，此刻才懂诗中“此境非尘寰”的真意，凭栏而立，只觉心随云动，胸间郁气尽散，唯有“凭栏心自宽”的畅快。

暮色漫上山头时，才恋恋不舍下山。回首望去，烟霞裹着青山，清风拂过衣衫，带着竹海的清香。忽然懂了诗中“何当结庐驻，愿做画中仙”的期许——若有来日，定要再赴此约，在接引寺听晨钟，在竹海寻熊猫，在汤泉沐暖意，把龙门山的灵秀与古意，一笔一画，刻进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