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遐思

杞子有曰

初秋的夜，秋意已悄悄漫过衣襟。一轮圆月如温润玉盘，稳稳悬在墨蓝天幕上，清辉洒遍四野。山林沉在无边的静里，唯有虫鸣时高时低，像谁悄悄拨动的弦；偶尔有夜鸟的啼叫划过月空，惊起片刻涟漪，又迅速落回寂静里，反倒让这份安宁更显浓重。

远处的山峦晕成一片淡淡的墨影，近处的林木也卸下了白日的清晰，只剩影影绰绰的轮廓在月下舒展。我坐在院子里，晚风裹着微凉拂过，便随手把薄衣往肩头紧了紧。抬头时，恰好见大团白云慢悠悠掠过天际，云影移开的瞬间，月光像被擦亮了似的，愈发清亮地铺在身前。

屋子里早没了声响，家人该是睡熟了，连院角的狗也没了动静。只有我还醒着，许是新换了住处，夜里总多些细碎的念想；又或是人上了年纪，觉便少了，倒多了些与夜色相对的时光。

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日子像是突然慢了下来。从前总被工作推着走，脚步匆匆，连窗外的季节变换都顾不上细品；如今从忙忙碌碌里抽出身，终于能安安稳稳坐看日出日落，倒也欢喜，只是偶尔会愣神——手边没了待处理的事，竟会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心里少了点什么，连大把的时光都显得有些“奢侈”，怕一不小心就荒废了。

我在这远离北京的乡下里找了处老房子，一年中时常来住些日子。我很喜欢和淳朴的农户为邻。清晨被鸡鸣唤醒，傍晚听着犬吠归家，平日里能吃到刚从菜园摘来的果蔬，带着泥土的清香。这般日子，竟莫名想起年轻时下乡的时光，那些曾以为遥远的记忆，在此时的烟火气里渐渐清晰，倒成了意外的慰藉。

人这一辈子，大抵都是这样吧。不管走了多远的路，见过多少繁华，心底总留着来时的印记；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过往，终究要慢慢回归平淡的本真。就像夕阳西下时，再疾的脚步也会停下，静静等一场暮色漫来——那不是结束，而是让心回到最妥帖的地方。

年轻时有年轻时的热烈，勤奋工作，眼里满是星光；年老也有年老的从容，宁静致远，能慢下来听风看月，把日子过成一首安静的诗。此刻月下静坐，风轻虫鸣，月色正好，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做个安静的老人家，把剩下的人生时光细细品味，岁月静好便是最美的人生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