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赋两百篇.石头赋》

诗神

石头赋

粤若稽古，玄黄剖判，清浊异位。天地孕精，融坤舆之厚重；阴阳凝粹，铸顽石之真形。其质也，或青冥如黛，孕云气于层峦；或莹润如酥，涵月华于幽涧。历亿劫而不毁，承万古以长存。昔女娲氏炼五色以补穹苍，遗彩石于赤水之滨；夏后氏凿龙门以疏洪潦，留玄璧于伊阙之畔。是以石之德，载乾坤之灵韵，蕴今古之沧桑矣。

观夫宇宙鸿蒙，石为天地之骨。昆仑之墟，有琅玕瑶瑾，光映星汉；岱宗之麓，存封禅玉册，文纪功德。不周山折，天柱倾而石崩，显天地之威；会稽山阴，刻功碑而石载，传禹稷之仁。至若三代以降，玉帛为礼，石以载信。殷墟甲骨，刻卜辞于龟甲石片，通人神之语；周室九鼎，铸山川于青铜石范，镇社稷之基。秦并六国，凿骊山以营陵寝，石椁藏金玉之秘；汉兴四海，筑长城以拒匈奴，石垣阻豺狼之侵。此皆石之用于王事，载历史之印记者也。

若乃文人墨客，寄情于石，赋咏流传。屈子行吟泽畔，叹“玉英腾光，石华吐润”，抒怀忠之愤；相如作《上林赋》，状“琳珉昆吾，瑊玏玄厉”，铺皇家之盛。魏武北征，观碣石而歌“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吐吞吐天地之志；谢客寻幽，登石门而赋“晨策寻绝壁，夕息在山栖”，寄林泉之趣。盛唐之时，摩崖刻石之风盛矣。李太白登敬亭，援笔题石，留“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之绝唱；杜子美临夔门，仰观石壁，书“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之悲歌。颜鲁公书《中兴颂》于浯溪石上，笔力扛鼎，传中兴之业；柳子厚记《永州八记》，写西山石态，抒迁谪之怀。

逮至两宋，赏石之风尤炽。米元章拜石为“兄”，呼“石丈”而作揖，传为佳话；苏子瞻得“雪浪石”，筑轩以贮之，赋“太行西来万马屯，势与岱岳争雄尊”之诗。放翁筑“书巢”，绕阶皆奇石，有“石不能言意可解，问我胡为怜此石”之叹；白石道人藏“苍玉洞”石，铭“玉洁冰清，外圆内方”之句。元明以降，石之文墨愈繁。赵松雪画石，笔致清润，有“石如飞白木如籀”之论；唐伯虎题石，意趣萧疏，书“苍然一片石，厥状怪且奇”之句。徐霞客遍历天下，记雁荡石峰、黄山石笋，详载其形于游记；曹雪芹著《石头记》，以“通灵宝玉”为引，演悲欢离合，叹世态炎凉，石之传说，至此臻于极致。

至若石之灵韵，或藏于幽壑，或显于通衢。太湖石者，“瘦、皱、漏、透”，玲珑剔透，供于园林，如苏州狮子林，石峰林立，宛入迷阵；灵璧石者，叩之有声，清越如磬，陈于书斋，若米芾所藏，声震金石，可伴琴瑟。鸡血石者，色如丹砂，艳若朝霞，制为印章，盖于书画，增墨韵之华；田黄石者，质如凝脂，润似琼脂，誉为“石帝”，藏于秘阁，显珍宝之贵。又有敦煌莫高窟，凿石为窟，绘壁画于石壁，藏经卷于石龛，传佛教之慧；云冈龙门，刻佛于石崖，塑金身于石窟，显慈悲之怀。此皆石之融于艺事，焕人文之光彩者也。

夫石无言，而能载道；石无华，而能蕴德。昔孔子曰“君子比德于玉”，玉者，石之精也，喻君子之仁、义、礼、智、信。《礼记》载“石为山之骨”，山者，地之镇也，喻社稷之安、邦国之固。观夫古今，仁人志士，多以石自况。岳飞刻“还我河山”于石壁，表报国之忠；文天祥书“人生自古谁无死”于石上，明守节之志。林则徐筑虎门炮台，以石为基，拒外侮而扬国威；邓世昌沉黄海之波，抱石而殉，尽忠烈而昭日月。石之坚贞，可比君子之节；石之恒久，可喻志士之魂。

今我来思，临碣石而观沧海，登泰山而望齐鲁。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石之形各异；感四时更迭，沧桑变迁，石之德永存。念天地之悠悠，叹石之见证古今；感人文之灼灼，赞石之承载风雅。遂作斯赋，以颂石之功德，亦寄吾辈之怀思。其辞曰：

玄黄初判，石为天地之根；阴阳交融，石蕴乾坤之魂。

补穹苍兮女娲之彩，疏洪潦兮夏后之痕。

载甲骨兮商周之史，筑长城兮秦汉之勋。

文人赋咏，留诗赋于石上；墨客寄情，传佳话于时人。

瘦皱漏透，太湖之石含秀；清越铿锵，灵璧之石鸣琴。

玉比君子，蕴五常之德；石镇山河，固万邦之宁。

观古今之兴替，石为见证；感天地之苍茫，石自永恒。

愿此石之灵韵，永昭于世；盼吾辈之精神，堪比石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