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采风】荷之四季

月圆十六

宿舍的外面有一口池塘。三年前的冬天，我们来到这里时，这口塘里长满了野牛角，塘的四周浅水处有几丛稀稀拉拉枯萎不堪的芦苇草。目之所及，一股萧条之气，让人感觉分外寒冷。

第二年早春，同事老马从集市寻来几株莲藕，挥锹埋进塘中浅水处。

进入了五月，塘面渐渐有了动静——一根根鹅黄荷尖刺破水面，舒展成嫩绿的叶片，像撑开的小伞轻覆水面。一片、两片、三片……荷叶循着塘边，慢慢铺展开来，把水面染得愈发鲜活。

转眼到了六月，株株菡萏挺立于荷叶间，形似巨型毛笔。有的菡萏像T台走秀的女模特傲然挺立，绿荷叶成为了它的曼妙灵动的裙摆。有的菡萏娇羞地藏在荷叶的下边，与自然玩着躲猫猫的游戏。还有的菡萏与荷叶玩起了“盾坚”与“矛利”的竞技，最终还是利“矛”刺穿坚“盾”；歉意的菡萏把脱落的花瓣回馈于绿叶作为竞技失手的补偿和安慰。有的双毫并列，绯红着脸颊窃窃私语着闺房私话。有的菡萏、荷花与莲蓬同框，叙述着初生与终老的悠长故事。

不过两三日，菡萏便胀开瓣儿，化作粉艳的荷花，引得蜂蝶绕着花影翩跹。再经五六日风吹日晒，花瓣簌簌飘落，只剩带着花蕊的莲蓬慢慢成型：初时昂首朝天，像一只鹅黄色朝天的麦克风一样带着股傲劲儿；没几日便微微侧目，添了些柔和；等长到成熟，比初露时膨胀了一倍有余。只是，再鲜活的菡萏，终究逃不过变成垂头莲蓬的归宿。

秋风起时，这口塘成了两半景致：一半仍是荷叶荷花的绿意，一半已缀满野牛角与芦苇的苍茫。脱落的荷花瓣像纸折的小船，在水面上打着转，一会儿漂向塘南，一会儿又溜回塘西，仿佛在跳一曲水上芭蕾，自在得很。

初冬一到，塘里几乎见不到荷花了。荷叶也褪去了生机，从嫩绿转成深绿，最后变得枯黄憔悴；从前清晰的放射状叶脉，渐渐与深绿带粉白的叶片融在一起，有的叶片还碎成了几片，没了往日模样。

等隆冬降临，荷叶彻底变成了深褐色，卷曲着缩成一团；薄冰之上，只剩半塘枯槁的荷叶杆与莲蓬杆直直立着，透着几分萧瑟。偶尔能看见一两株莲蓬，莲子早已脱落，只剩下满是深邃空洞的莲蓬壳，静静立在冰上。

从“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鲜嫩，到莲叶佝偻卷曲、莲子脱落、莲杆枯萎立冰面的萧瑟，荷看似走完了一生。可其实不然——它的生命早已藏进水下淤泥的藕带里，等到来年春归，又会重新抽出嫩芽，焕发生机。

这一年，荷陪着我走过四季，给了我无数的期待与欢喜。就连发给朋友的问候图片里，也满满都是荷的身影，藏着我对这份景致的偏爱。